无眠

        昨天下午和单位的刘师傅谈了很久，我没想到他对我们家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连爸爸和伯伯闹翻了的事情都知道。

        今天夜里风被门吹的咚一下关上了，我就再也没有睡着。

        爷爷奶奶的遗嘱立于2002年，爷爷死于2006年，奶奶死于2016年，至奶奶死后，遗嘱生效，规定爷爷奶奶死后所有财产归伯伯一个人所有，原因是伯伯常年一人照顾以及赡养爷爷奶奶，遗嘱是奶奶要立，爷爷签的字，伯伯姑姑都知道。

        刘师傅是伯伯的战友，他跟我说虽然这样不公平，但是有件事必须要承认，那就是伯伯比爸爸对爷爷奶奶付出的更多。我一时语塞，在外人看来的确是这样吧。而以我的视角和立场，真的不能认同。 

      爸爸16岁参加工作，30岁结婚，34岁从奶奶家搬出来，十八年来所有的工资都交给了奶奶，平时也就拿点钱零花，爷爷奶奶这幢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有爸爸的血汗钱，而伯伯早年当兵，家里的事素来难以顾及，这不怪伯伯，但要说爸爸付出的少，我的心真的揪着疼。

        爷爷从过世那天起倒回去往前算的整整八年零六个月，爸爸和伯伯一人一星期轮流去照顾爷爷奶奶，期间的辛苦自是无法厘清多与少，而我知道的是伯伯是赋闲在家，爸爸是工作在身，伯伯没有收入，用每一分每一毫都记在爷爷奶奶的退休工资上，而爸爸从未伸手要过一分钱。伯伯没收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要说爸爸付出的少，我不懂。

        计划经济时期，爸爸在物资局工作，后来单位解体，分了一套房，奶奶是不动声色的将房子卖了，后来，伯伯买了新房子，也许这两件事没有关系，但要说爸爸付出的少，我不知从何说起。

      爷爷过世后，的确，奶奶跟着伯伯住，在生活起居上，这四年是伯伯来照顾。但爸爸从来没说过不尽赡养义务，多次说过伯伯一个人也难照顾，让她来我们家住，房间也多，条件也好。开始奶奶不同意，2015年我们家买了新房，奶奶来看了，有一点动心，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住起了医院。爸爸又开始去医院给奶奶守夜，是，这期间伯伯照顾了奶奶，但是要说爸爸付出的少，我不同意。

        然而刘师傅毕竟是外人，我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折了爸爸的脸面，爸爸的委屈，只有我和妈妈会懂，爸爸真的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包容，我很佩服他。

        大概是1998年左右，妈妈向当时是某银行主任的姨外公借款，出资盘下了一家店面，做起了钢筋生意。当时伯伯没工作还要养小孩，就请伯伯来看店，请姑姑在店里做会计核算工作，妈妈是护士，每天工作无暇顾及，爸爸每天外出跑业务、进货也是忙的不可开交，日子很充实。万万没想到第二年就发现姑姑和伯伯两个人联合在店里做假账，两个人吃了进货款，导致资金链断裂，店铺无法经营。那个时候，爸爸没有过多的责怪，放弃了钢筋店里的生意，转身和一个同学合资开起了钢筋厂。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妈妈流着眼泪。

        这样的事我也不能和刘师傅说，伯伯和姑姑的脸面，我也不能全然不顾。刘师傅说伯伯这样做在情义上的确过不去，但法律是允许的。

      我想并不是这样的，法律自是允许父母自由处理自己的遗产，但也绝不是阴谋论的庇护者。遗嘱上所书之事全然不实，伯伯没有收入，如何尽赡养义务，邻居左右，又有谁不说我爸爸是孝子，更何况当时我爷爷已经是老年痴呆症患者，在法律上当属无行为能力，至少也是不完全行为能力人，这样的文书，法律效力应该待考证。爸爸在气头上时也并不是没想过上法庭，但最终还是为了大家的颜面，就此打住。

        但彼时，面对刘师傅，我也说不出这番言论，这样的事，还不是他人的饭后谈资，自己的伤痛，多说无益。

        最终的结果，爸爸和伯伯姑姑断绝了关系，很戏剧化的刺穿了自己的手臂为志，并表示老死不相往来，那场闹剧妈妈留了录音，没有人说一句抱歉，没有人挽回，有的只是嘈杂的争吵声，爸爸说要是那时伯伯和姑姑不是那么张牙舞爪，也许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他不会说出口，但既然说出口了，他也不会收回。

      距离这件事也已经一年多了，爸爸和伯伯姑姑真的没有任何联系了，刘师傅说伯伯是后悔的，我笑笑说是吧，要不是十几天前爸爸接到他的舅舅打来的电话，伯伯和姑姑还在说爸爸未尽身为人子的责任，我想我会觉得多少有些后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