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连载小说武侠江湖
第4章,谁谓我心忧,第5节,百步朱环

第4章,谁谓我心忧,第5节,百步朱环

作者: 池邻 | 来源:发表于2018-07-23 14:10 被阅读5次

众人见他说的在理,也都心中一松。魏贤宾笑道:“你一身肥膘还怕一两顿挨饿么?”

房善佑道:“阁老不知,越是我这样肥胖越是耐不得饥饿。这庐里稀奇古怪,不知道有没有可吃的。”走到一个垛子跟前,隔着绳网掀开油布一角,只见里面露出堆叠的只只麻袋来,凑近了闻见阵阵苦辛之气,应是一袋一袋的药材,这一垛层层叠叠快触到屋顶,足有上百袋之多。

迟青铜掀开另外的几个垛子,除了药材,还有一捆一捆成匹的绸缎,最多的是堆积如小山的陶瓮。那些陶瓮高可当胸,最宽处有两人合抱粗细,瓮口泥封,每一层之间都隔了木板以免压坏,绳网之中还竖着几根木栅,不知装着什么。

房善佑双眼放光,笑道:“哈哈,这里面会不会是申屠老贼的腌鱼肉脯?拿来充饥也是不错!”

迟青铜道:“如此密封,只怕是酒吧?”

魏贤宾道:“他的酒都在酒舱里,不知这又是什么鬼名堂。”

丛万盅笑道:“打开一个看看不就知道!”说着用手去挪其中一只,想不到连使几回气力那陶瓮只是纹丝不动。

丛万盅自嘲道:“真是小瞧了它,这陶瓮只怕足有千斤。”举龙环刀向瓮上撞去,“何必与它费劲!”龙环刀刀环撞上瓮壁,只是“吭”地一声闷响,竟是丝毫不破。

丛万盅顿时脸上飞红,自嘲道:“想不到这陶瓮竟是如此结实!”使足了力气用刀背在瓮上猛砸下去。

迟青铜急道:“危险,丛兄弟小心!”

话说得迟了,瓮壁上已被砸出裂纹,崩出一个缺口,顿时有物事箭一般窜射出来,“嗤嗤”有声,吓得众人慌忙躲闪。等到看清底细,不由得哑然失笑,那瓮里装的哪是什么危险之物,而是白花花的盐粒。

丛万盅躲闪得急了,膝上又是一阵疼痛,眼中含泪笑道:“迟将军,看你把我们吓得,魂都要飞了!惭愧惭愧,可笑可笑!”

魏贤宾喜道:“这可是好宝贝!”

房善佑大失所望,说道:“这算什么!又不能吃。”

魏贤宾伸手在流出的盐粒尖堆上捏了一撮,说道:“你懂得什么!一盐一铁,国之根本,没有它们如何行军打仗?文皇帝与民生息,开放盐禁,任人买卖贩运,盐课也不收,你这商贾也没少从中获利吧?”

房善佑道:“那是自然!不过,眼下不能靠吃盐填饱肚子啊。”

普行不知何时醒转,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有一口现成的肥猪,等肚里饿得急了,洗剥了来吃也够抵挡几顿。”

房善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你这道人不仅杀人还要吃人肉么?”普行垂着脑袋,微闭二目,对他看也不看,毫不理睬。房善佑觉得无趣,也懒得与他争舌斗口,转过身不再说话。

萧随看着王薄,疑惑道:“申屠阿是如何一挥手间便让王兄身中剧毒呢?”

迟青铜凑过身,来回看了几遍,见王薄瞳孔散开、嘴唇黑紫,脸上神色如遇鬼魅。伸三指搭在他腕上,只觉得脉若蛛丝,几近停滞,真跟死人一样。

萧随见他眉头紧锁,脸色凝重,禁不住问道:“迟将军,怎么样?”

迟青铜道:“他应是中了蛇毒,若不是近月姑娘的月麟香阻住毒气归心,只怕一口气早咽下多时了。”又向近月道:“姑娘勿怪,你这宝香虽是奇物,怎奈他所中之毒太烈,只能延他几日性命,却终究不能起死回生。”

近月点一点头,说道:“迟将军如此说,定是知道这蛇毒的来历。我方才琢磨了半晌,想起在《四海类聚方》里有一卷专门讲解蛇毒,提到会稽郡句章县的海岛中有一种毒蛇,叫‘百步朱环梭’,毒液最烈,中毒之人脸上惊骇莫名,不知是不是这一种?”

迟青铜心中佩服,赞道:“姑娘学识渊博!他所中正是百步朱环梭之毒。”

丛万盅道:“这毒蛇名字听着稀奇,百步必死么?”

迟青铜点一点头,说道:“不错,那种毒蛇身上长着一枚一枚朱红的圆斑,头吻尖锐,身子细长,像一杆梭标,故此当地人才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

萧随问道:“咱们离着句章千里之遥,自是不会有那里的毒蛇在这船上,王兄定然是被沾了蛇毒的兵器所害!迟将军、晋贤弟,眼下如何才能救他一条性命?”

迟青铜道:“除非是找下毒之人要出解药,否则……”言下之意,众人身处大海,没有解药只能坐以待毙。

近月笑道:“你也可以盼着一阵风将这大船吹到我们田横岛,白鬼辛由那里有解毒的灵药,我可以帮你讨一副。”

萧随苦笑一声,问道:“贤弟,你所说医书上没有写解此毒的方子么?”

近月笑道:“《四海类聚方》里倒是写得有解蛇毒的方子,不过所需药物如半枝莲、老鼠藤、垂盆草、寒号鸟粪之类眼下却无处可寻,这里麻袋虽多,都是寻常创伤疫病所用,如何解得了毒?”

萧随黯然不语,突然心中一动,俯下身查看王薄的身体。迟青铜抬起王薄的右臂,说道:“能看到的只有这一处伤口。”

萧随见王薄右拳指缝间有一个小小的锥孔,已经结了血痂,手足头颈再无创口,胸腹被衣服遮盖,有近月在也不方便查看,似是没有异样。他目光灼灼盯向房善佑,质问道:“房老客,你用毒锥暗算于他,是也不是?”

房善佑神色惶恐,眼光游移,辩解道:“无凭无据你怎能随便冤枉人!方才我们两人扭打,众目睽睽看得清楚,房某可是赤手空拳。他一下打在我后背上,捶碎了褡包里的银环,这才刺破了右手,如何便说是我所害?”说着将褡包卸下,打开了展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里面有半串铜钱、几个小金锭,此外便是绢帕、火石之类琐碎之物,几十只银环中有几只被王薄捶得断开变形,似是没有说谎,不知他带了这些锡铁冒充的假货有何用处。

萧随从银环中间捏出那枚指锥,厉声问道:“这又如何说?你将指锥藏于杂物之中,故意弯腰抱住王兄,引他击你后背,好用指锥伤他,令他身中蛇毒,可是如此?”左手二指捻断穿钱的细绳,夹起一枚铜钱,扬手向屋顶射出,那铜钱钉进楼板,几没至半。

众人见他腕指之力如此惊人,不由得暗自惊异,听他又说道:“快将解药交出还能彼此留些脸面。”

房善佑满面赤红,气吁吁地道:“他被我指锥所伤是咎由自取,如何反赖上我?我这肩颈肋下被他一顿老拳揍得现在还疼痛难忍,只怕也伤了筋骨五脏,我又该找谁理论?再说了,这指锥上有没有蛇毒一望便知,我又拿什么解药给你?”

萧随被他一顿抢白问得一时愣住,仔细看那枚指锥,果然是钢铁自然之色,闻一闻也没有腥臭之气。

房善佑不依不饶,抖着身上衣服,口中怒道:“房某身上就这几件衣衫,哪里藏得下解药?若是不信,指锥在你手里,便拿它来房某身上刺几个窟窿,看那百步朱环梭的蛇毒如何夺了房某的性命!”

迟青铜接过指锥又闻又看,确是不像沾了蛇毒,锥身也没有孔缝,没有暗藏的毒液毒粉,低头来回对比王薄手上伤口,蹙额不解道:“怪哉怪哉!”

萧随道:“王兄毒发前只与你近身相斗,手上锥刺之伤也是与你相干,在他醒来之前你难证清白,这指锥便不能还你。”从迟青铜手中接过指锥,也弹到屋顶,钉在楼板上。

房善佑心中不平又不敢强辩,只是冷言嘲讽道:“他与魏阁老、申屠恶贼也都交过手,凭什么有事都推到我身上,方才申屠阿挨了一兜水泼,怎不说也是房某所为?”

众人一听,也都各自思索,那泼水偷袭之人会是谁呢?郑可当、侯莫陈筹俱被扔进大海,此时只怕早死多时了,莫非这船上另有他人相助?

迟青铜笑道:“木兰飞羽虽大,也不过有限的人数,种种疑团日后自解。”从庐中走出捡了散落的泥丸回来,堆在门后窗下,“不知道申屠阿什么时候又来惹事,只有这一二十颗泥丸,还要节省着用啊。”

丛万盅道:“那恶贼诡计多端,不知还有什么卑劣的手段,咱们虽是人多,却不能稳操胜券,还得多加小心,想一个对策出来。”

萧随笑道:“今日变故太多,都还没有缓过心神,仓促间也没有好主意,我看不如先休息一阵,攒足了精神再想办法不迟。”

丛万盅接连被弹丸所伤,方才情急顾不得许多,此时左膝疼痛,胸中也是一阵阵烦恶翻涌,口中说道:“正有此意!”从丝绸垛子里抽了几匹绸缎出来,垫在地上打坐调息。

迟青铜笑道:“我先来盯着舱房动静,以防不测。”

萧随道:“我要看护王兄,顺便放哨就够了,诸位都休息去吧。”

魏贤宾道:“也好,明日我却有几句话说。”

房善佑又累又饿,连从垛子里抽了十几匹绸缎,展开了铺得柔软舒服,心中高兴,叫道:“不赖!咱们先睡觉,明日再听魏阁老好计策。肚中无食,睡着了还好过一点。想不到,这申屠恶贼私藏的绸子倒是好货!”

迟青铜向萧随道:“过两个时辰我来替换萧君。”从墙边取过一匹杂布,展开一段足够容身就侧卧在上面。

萧随见近月坐在自己身边若有所思,问道:“你为何不睡?”

近月轻笑一声,自语道:“萧随,是要‘随’谁?”

萧随被她问得一怔,原来她在琢磨自己的名字,沉吟道:“我自幼随先母长大,名字是她起的,可能是盼我随随便便地长大,不要像她那么艰辛吧。”回想往昔,悠然神思,又道:“她还给我取字‘世寄’,应该也是人世如寄,不能强求的意思。”

近月幽然一笑,问道:“你有小名儿么?”

“她常叫我‘思徒’。”

“思徒……我明白了!”近月忽然侧身过来将萧随手臂抓住,兴奋莫名随即渐转忧伤,低语道:“她为你起的名字其实是她的一片相思。”

萧随见她脸如冰玉近在眼前,心中怦然不能自止,暗想:“若能与她相知,我绝不会叫她像母亲那般忧伤!”不敢向她直视,叹道:“打我记事起就常见她暗自垂泪,我也不敢多问……”

“想来她必是柳絮才高、满腹英华的奇女子。”

“她确是喜好诗文。”

近月喜道:“这就对了!”轻声吟哦道:“‘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你的小名乃是取自这句诗,寄托了她的无限相思啊。”

近月见他怅然若失,又道:“你名‘随’,字‘世寄’,可能并不是她抱怨身世,反倒是希望你追随父亲的样子,为世之凭寄。”

萧随恍然大悟,原来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思而不怨,还让自己以之为楷模,想至此处,心中怃然,口中却笑道:“我生性散荡,恐怕要令她失望了。”

近月见自己偶然一问竟触及他如此隐情,他也毫不隐晦,不由得心中甜蜜得意,不愿他过多思虑,笑道:“萧兄,今日席间你说那件螺钿彩画琵琶在你所见的琵琶里可排第三,那么,前两名又是什么样,能不能说来听听?”

夜色深了,底庐里没有灯烛,窗外月亮却照得甲板上光明如昼,月光透过绮窗撒下白雾一般淡淡微芒。近月笑容绚烂,双眸璀璨,面孔头发上虽粘着几点石灰火药,却掩不住超尘绝凡的神采,如水濯青莲、雪灌白玉,令人意圣心洁,俗气顿消。

萧随心波荡漾,轻声道:“排在第一位的乃是我的琵琶师父白显踪平日所用铁弦素琵琶。那把琵琶质朴不华,没有一样多余装饰之物,在我眼中却是天下无双的神品。”

近月道:“世间琵琶、五弦俱是羊皮弦、鸡筋弦、蜀地柘蚕丝弦,铁弦却是闻所未闻。”

萧随笑道:“难得有贤弟不知之事!那铁弦确是与众不同,常人拨动难发正声,我曾经亲手试过,一曲未终已是指僵手酸,可在白显踪师父手里却是挑拨如意、高低随心。”

近月想起一事,问道:“萧兄,皮弦、丝弦用木拨子、梅花鹿蹄骨拨子、象牙拨子弹奏,白显踪的铁弦又用什么来弹拨呢?”

萧随道:“他用的是一枚铜拨子,兴之所至也弃拨用指,不管是慷慨激越还是低回婉转,无不得心应手。”

近月听得心驰神往,叹道:“指弹琵琶甚是新奇,手抚铁弦更是见所未见,想必白老先生也是位武林高手。”

萧随道:“他老人家却不会武功,只不过手上的琵琶功夫已臻化境,无人能比罢了。”

“那第二位呢?白显踪师从龟兹大师苏祇婆,难道师父的琵琶竟在徒弟之下么?”

“苏祇婆的乐器我没有见过,所以不敢妄加评论,我亲眼所见能排在第二位的是一位西域女子所用,那把琵琶彩画宝饰,海内无双,音色清灵,曲尽天音。”

近月眼中闪过一丝怅惘,旋即笑道:“琵琶如此,想来那西域女郎必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她是你的情人么?”

萧随笑道:“她身世高贵,怎会是我的情人!”

近月嗤笑道:“她若不是出身高贵,你便肯将她当做情人么?”

萧随被她问得一愣,他生性旷达,随口笑道:“她虽是异国美人,喜欢的却是我中华才子,我若是借得贤弟那样的才学,她定能看上我。”

近月嗔笑道:“我的才学自然是我去找她,为何要借给你!不跟你玩儿,你看你的王兄去吧,我要睡了。”转过身盘膝而坐,不再说话。

王薄方才低哼了一声,萧随以为他醒转,心中大喜,再看时却见他仍是脸现惊骇,昏睡不已,肌肉却不再震颤,当是月麟香起了效用,一时暂无性命之虞。

萧随闭目养神,耳中听着甲板上的动静,水声帆声连绵不绝,就连海中鱼跃都清晰可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母亲的相思、西域女郎的琴声、近月的笑靥……一时都涌上心头,不知该想哪一个。

一夜之间也没有意外事端,迟青铜来换班放哨,萧随推辞不过,躺下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清早众人便被房善佑喊肚饿之声吵醒,只听他叫道:“魏阁老,我这肚里实在难受,早晨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不停琢磨,如何骗得那恶船汉奉上好酒好肉,叫咱们吃个痛快,却是直到此时也没有想出。办法没着落,他那糕点、肉脯、鱼鲙、烤肉却一刻不停地在眼前飞转,啧啧,想来都流口水!阁老,你昨日不是说有好主意要跟我们说么,究竟是什么计策?”

众人肚中也都饥肠辘辘,听了房善佑叫喊更觉得饿火中烧,纷纷看向魏贤宾。

只见他向空旷处迈上一步,傲然而立,眼中精气勃发,朗声道:“实话说与诸位,我不是魏贤宾!”

相关文章

  • 第4章,谁谓我心忧,第5节,百步朱环

    众人见他说的在理,也都心中一松。魏贤宾笑道:“你一身肥膘还怕一两顿挨饿么?” 房善佑道:“阁老不知,越是我这样肥胖...

  • 学习经典(四十)

    《增广贤文》(四) 第40则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注释: ①谓:对……说。...

  • 第4章,谁谓我心忧,第4节,火药泥丸

    众人听了又气又笑,知他已是决意要置人于死地。如今被困于这咫尺庐内,巨网虽非坚不可破,却苦于石灰泥丸厉害,若是冒险强...

  • 九原区公安分局科信大队落实十九大工作

    被咯取消知我者谓我心忧知我者谓我心忧我现在在知我者谓我心忧知我者谓我心忧有我呢八路尴尬了柯恩雨停了enenwuti...

  • 谓我心忧

    春已逝,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世事变迁无常,读《诗经》忽悲从中来。作此无病呻吟之文云云。 农历四月初三,气温最高摄氏...

  • 谓我心忧

    (一) 昨晚到今早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条路,路上森林密布,秋华春实,路上有个人,对我说,风景四季永生,烦恼一瞬即逝...

  • 第4章,谁谓我心忧,第1节,八百大梨

    元嘉二十七年,南朝宋文帝刘义隆北伐,征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宁朔将军王玄谟帅兵西攻滑台,大军所过,河洛百姓自备干粮武...

  • 无题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心大。

  • 我的一天

    知我者谓我心忧

  • 噢噢噢噢噢噢噢我需要

    知我者谓我心忧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第4章,谁谓我心忧,第5节,百步朱环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dibvp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