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跃第一次遇见林轻时候,是十七岁。简陋而喧嚣的火车站台,火车轰隆的声老远传来,人群开始朝车厢攒动,相互拥挤像是奔赴一场有关生死的较量。
长大以后是不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奔赴一场又一场不知名的目的地。陈跃一心想着事情,等他回过神来,身后空无一人,抬头望去只有模糊的背景,他找到座位的时候,火车像一个历经悠长岁月的垂暮老人,沿着轨道缓缓的行走。
陈跃的座位挨着走廊,左边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女孩,呢喃细语在打电话,是一种温和的声音,是他的母亲出生地的方言。陈跃定定的多看了女孩几秒,女孩的视线转到陈跃这边时,陈跃慌忙地闭上眼睛,整个身子靠在座椅后背上。
十分钟后,陈跃听到耳边呢喃细语的声音消失,他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女孩趴在桌子上,脸朝他着这边,沉睡的如映雪般的脸,眼角有一颗痣,一两缕发丝落到嘴角。
陈跃从女孩打电话里大概听出,女孩母亲的叮嘱,担忧独自在外的女儿,女儿用温和的话语宽慰着母亲的心。这是陈跃很久没有体会到的一种温暖,是陈跃一直难以抑制的渴望。
此刻的时光,久违的温暖,莫名熟悉的柔和的女孩,陈跃的心为之怦怦跳动。
整个车厢的人逐渐陷入梦境,时光扇动翅膀在头顶掠过,陈跃悄无声息的看了很久。
等到女孩把脸转到朝向窗户那边,陈跃起身走到餐厅,临安站停靠,陆续的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听到轰隆的声音响起,陈跃打了一杯热水,往回走。靠窗的座位已空,陈跃微微苦笑,时间总是悄悄的走,不打一声招呼,好多事情还不及做。
2
很多事情,很多的时候,命运都是巧合的安排。
林轻把陈跃记在心里是上大学的第一天。
林轻和安阳一起到学校,安阳是她从小的玩伴。
“安阳你看学校,比想象中的美,我还打听到,这所学校最美的地方,有着一大片的枫林,我现在的能想象的出,枫叶红时,层林尽染,烂漫无止境,我想先去看看,你要一起去吗?”站在学校大门口,满脸笑容的林轻问安阳。
“我先去宿舍,先放下东西,再来找你。”安阳是从来不拒绝林轻的。
“那你去找宿舍,我先去看枫林。”
风吹动着透亮翻动的红叶沙沙响,渐变的层林,醉人的色彩,林轻没想到,还会有一个意外,林荫下的一个男孩更吸引着她的目光,有明明暗暗的光线从枝丫的缝隙间投在男孩头发上,棱角分明的脸上,白色的衬衣上。
林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没敢再往前走,这一分钟她觉得时间都放缓脚步轻轻地走,这一刻的画面定格在她的心间,这一秒她听见心底深处有枫叶燃烧的声音。
林轻望着男孩,男孩望着高大的枫树。
为什么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此时此地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在梦里出现过的吗?林轻觉得真实又荒诞。
林轻听到安阳叫她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安阳走到她身旁。
林荫下的男孩似乎往这边看了一下,又似乎没看就离开了,林轻不太确定。
“安阳,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来过这个地方,曾遇见过一个人。”林轻对安阳说。
安阳后来才知道,这一天他的青春从此变得单薄。
3
陈跃再次遇见林轻是三年后,他读大二。
那天食堂的人比往日多了一倍,陈跃和舍友小胖选择坐食堂的一个角落。
在坐椅之间的走道转角处,陈跃察觉到有人时,想停住已来不及,对面的人撞了上来。陈跃全身一震,目光汇集在女孩身上,三年前,火车上的一幕幕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女孩脸上一幅慌乱的表情,嘴里啊啊啊的声音没有下文,陈跃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女孩旁边的男孩连忙对陈跃说对不起,小胖在一旁兴灾乐祸的看着。
陈跃心中的潮起潮落只有吹过的风知道,他走出食堂。
“我叫林轻,刚才真的对不起。”在食堂门口远处女孩追赶上来,眼睛盯着陈跃说道。
指针一秒秒的过去,陈跃沉默不语,小胖实在看不下去,对林轻说:“多大点事啊,没事没事。”
“请问一下,你的名字。”林轻问陈跃,林轻以为陈跃不会回答,当她的勇气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听见陈跃低沉的声音。
“陈跃,我的名字。”陈跃没有说出口的是,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林轻听到她想要回答后,她的脸像春日里一朵粉色的花,旁若无人的开着。
陈跃和小胖走在去操场的路上,风突然没了声音,陈跃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小胖,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遇到过让我心动的女孩,记得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回答你,是有的,当她再一次真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确定我遇到过。”
“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小胖震惊地看着陈跃问道,小胖以前是很难想象出让陈跃心动的女孩是什么样,大学两年,不知有多少女孩表白陈跃,陈跃都是拒人千里之外。
“嗯,是的。”陈跃说话的声音很平静。
陈跃再次遇见林轻,看见林轻身边陪伴的男孩,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他不愿多想。
可是他想起了林清玄的一句话,星辰,月光,清风,流云,都在谈美丽的心事,春花,秋月,夏荷,冬雪,都有深深的情意。
4
平静如水的一段日子里,林轻偶尔会梦到在枫林里第一次遇见陈跃的场景,偶尔会在蓝球场上看到陈跃的身影,偶尔会在图书馆内碰到陈跃,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林轻平静如水的日子开始起波澜,是在十一月的时候。
那天从早晨雨就开始哗哗地下,林轻不想去上课,就靠在窗台上,看点点雨滴从树叶上滚落到地面汇成大大小小的河流。突然间陈跃撑着一把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是上天送给她一次接近陈跃的机会吗?在她喃喃自语间,她已经到陈跃身后。
雨还在下,雨势比起早晨的大雨小了很多,上天没让她真的成一个落难的人,她装成一个落难的人,钻到他的伞下,与他并肩。
“陈跃,我没带伞,可以送我到教学门口吗?”她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情,她好笑的问道。
“能拒绝吗?林轻。”陈跃侧过身看她。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呀!当然是不能拒绝的,是吧!”林轻脸上露出调皮的神情。
一路上,她问了很多的问题,关于学校的,关于他的,也说自己的事。
一路上,他走在她的身边,安静地听她说话,她觉得可以这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一路上,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看见他,她的目光再也没能离开。
一路上也就短短的十分钟,在教学门口,她听见陈跃最后一句问她。
安阳是谁,她还反应过来,陈跃已经走远。
5
陈跃每次在学校看到林轻,安阳都在她身边,那天下雨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单独一个人。
陈跃以为自己可以放手的,可是当那天林轻出现,并肩和他一直走,她不停地说话,他安静地听着,他希望那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他突然间不想放弃。
在陈跃决择时,林轻来找他。
是星期三的一天,陈跃上午的课,人很多,座位空的很少。林轻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陈跃知道林轻是在找他,陈跃朝门口的林轻招手。
“陈跃,我来找你,有话想告诉你。”林轻凑近他耳边告诉他。
“嗯,现在上课,下课之后再告诉我。”
一整节课,陈跃都是恍恍惚惚,林轻倒好,安心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陈跃知道林轻什么时候醒的,他低头做着笔记,他在她睡觉的时候已经看了很久,如同那次火车上看她一样。
“陈跃,你什么时候写完。”林轻悠悠的声音问。
“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陈跃抬头看林轻,嘴角弯起一道好看的弧线,脸上幸福满满。
“我喜欢你,开学的第一天看见你,我就喜欢你,我不要你的回答,我只是想告诉你。”林轻浅浅的笑容,比往日多一分红晕,异常的好看。
一眼凝眸,便心心相印,情意两知。
此后是一段美好的时光,陈跃在哪,林轻在哪。
陈跃多年的情起,一往而深,等来林轻的表白。
风起,云涌,情悄然地绽放。
6
再次见到陈跃,是在三年之后,人潮拥挤的广场,周末的人格外的多。
林轻独自在人群中走走停停,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拥挤,她想起三年前她和陈跃多少次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那时人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多,这让她有点不太适应。
为什么刚到这个城市就碰到陈跃了呢?林轻感受到命运再一次巧合的安排。
林轻是不想碰到陈跃的,也不敢想。三年前,是她先表白陈跃的,在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到,他告诉过她,到老都不会放开她的手。可是,她父亲的公司面临破产,安阳的一步步紧逼,她别无选择,她只能先放开他的手,把他一个人丟下,并告诉他,以后陪伴她的会是安阳,她牵起安阳的手从他面前经过,她不敢回头看一眼他,她和安阳一起转校,她也没有告诉他。
如同现在,林轻不敢看一眼陈跃,怕看到是他怨恨的眼神。这次回来,只想远远地看一眼他,
时时刻刻想念的人。
命运里经常出现的桥段,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林轻想躲避时间已晚,陈跃拉住她的胳膊。
“陈跃,你放手。”手臂传来疼痛,林轻皱着眉头,努力掩饰颤抖的声音。
“林轻,我该如何放手,你告诉我。”陈跃目光深沉,无法放开紧抓着林轻的手,只能长久地注视林轻,泪水涌动。
“是啊,我没法告诉你如何放手,当初放开你的手,是怎样的痛到骨髓,只要看到和你相似的背影,看到和你相似的动作,看到我们曾经到过的地方,都会隐隐作痛,时间都没法让伤口愈合,我该怎么办。”林轻没有看陈跃,望着天空,无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陈跃,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恨我的你。”
“林轻,其实安阳把事情早告诉我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只是没想到你会躲避这么长时间。这次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牢牢地抓住,也请你不要再放开我的手。”陈跃从后背抱住林轻,林轻再也没能忍住眼泪,靠在陈跃肩膀上放声大哭,“你应该是不知道,第一次遇见你,是在火车上,你坐在靠窗的位置,我是最后上车的,坐在你旁边,你在打完电话,打完电话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一直看着你,看了很久很久,那时我就记住了你的样子,我选择在这个城市读大学,是因为你是在这个省的车站下车,我只是想到一个离你近一点的地方,遇见你的希望会大一些,在学校再次遇见你,我真的很幸庆。你知道吗?你的又一次离开,我埋藏我的心,去寻找你,在这个城市等着你,我想最后站着我身边的一定会是你,不会是别人。”
7
离陈跃第一次遇见林轻,整整七年过去。
七年的等待,从青葱时光到经历岁月的成熟。
七年的等待,寻一次初见的心动,相依相随。
七年的等待,等一份最深的情,天长地久。
世间的七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陈跃和林轻却是历经千山万水才走到七年后的今天。
岁月终究善良一次,对他们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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