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随想
今天读了五谷文学社王尊让老师的《水里扳包谷》这篇文章,一下子把我从一方庭院、半卷闲书、一壶热茶的惬意生活,惊醒到了现实的泥淖挣扎和冰冷湿滑之中,蜷窝在虢镇老家沙发中的我,随即起身,透过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子,直直的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天际,在心中一起默念起我们小时候的那首儿歌,“老天爷甭下咧,豌豆麦子长大咧......."那一刻,我似乎真的又变回到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似乎也很清楚的想起了,自己当农民时的各种难场,同时也更清楚地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农民还是得靠天吃饭,即就是农业机械化到了一定的程度,雨下的满地泥泞,农机农械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你下不了地也是白搭。
原先我们小的时候,是没有国庆节这个概念的,关中地区农村孩子的国庆节就是秋假,和忙假不同的是,忙假是炎炎烈日龙口夺食抢收油菜、麦子,秋假是在这种湿冷的阴雨天气中的抢收辣椒、豆子和玉米。那时候的农民真是难当,农活没有一样轻松好干的,农民的孩子也难当,忙假秋假没有一个松泛的。
记忆中,凤翔的国庆节好像从来都是冰冷湿滑的,白天大人们埋头弯腰挖玉米,玉米被挖倒后齐齐整整的码好,孩子们就半跪着,挨个把玉米棒扳下来,堆成一堆,装车后拉回家在屋檐下堆好,晚上一家人围坐着,还要赶时间把堆放的玉米剥好后尽快绑好挂起来风干,不然玉米也会沤坏出芽,亦或被老鼠祸害。那时候的晚上,很冷很冷,总有凉风嗖嗖的从衣袖衣领中钻出钻进,穿了一天的鞋子潮湿着,脚都是冰凉的,一个个玉米棒拿在手中,越发的冰冷。挖玉米之前,孩子们都要提着笼子,钻进自家的玉米地里边,把套种在玉米地里边的长豆角摘下来。那时候我们那里流行种淡紫色的刀豆角,好像家家都套种,豆角差不多有一尺见方长,缠绕着、丁玲桄榔挂满在玉米杆上。孩子们从自家地头钻进去,摘着摘着就跨到别人家的地里边去了,一会她在你家地里遇到我,他又在我家地里遇到你,都是常有的事情,好在孩子们谁也不介意,更不会有人去揭发谁,大家都高兴的在那些玉米地里边钻出钻进,玉米地就像个聚宝盆,有摘不完的豆角,每一家都会收获成堆成堆的紫豆角,孩子们摘完豆角的时候,一个个都被玉米叶子把脸和脖子刷出来很多条血道道,一见水,钻心的疼。
这里成堆的玉米还没有收拾妥当,那边堆簇着的辣椒也必须尽快从辣椒杆杆上摘下来,再磨叽拖延几天,红艳艳的辣椒不是水花了就是白花了,不但不能卖钱或食用,还不好收拾。黄豆、小豆这些植物亦是如此。所有这些活计混杂在一起,真有点几场战役全面打响,我方不得已战略反攻的感觉,让人觉得农村的秋假比忙假还难过。可等真正拾掇停当,看看满院墙挂着绑好的成串得红彤彤的辣椒,院角一根根耸立的圆木上、屋檐下整齐码放得黄橙橙的玉米,心里也会有大人们才有的那种踏实感和喜悦,又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自从自己不当农民,我一直觉得现在的农民很好当,麦子不用镰刀收割,收割机开到地头,主家只要去个人,给司机把和邻家的边界犁沟交代清楚,收割机往返几个来回,就把麦粒装在蛇皮袋子里边了,主家只要找个水泥地把麦子晒干就可以。麦子晒干连扬场都不用,人家把麦子过个风车,麦壳壳和廋瘪的麦颗就被风车吹掉了,剩下都是干干净净、颗粒饱满的好麦子。麦杆草你如果要用,现成的打捆机给你码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不需要麦秆草的,直接把麦草犁翻到地里沤肥。整个夏收没有了各家各户在麦场的喧闹,没有了打麦翻场时你我之间的合作。原先顶着炎炎烈日龙口夺食的夏收就这样悄无声息又没有悬念的结束了。我们村有些更过分的,在城里务工,管他麦子黄没黄、干没干,到了收割季节,利用周末时间一早搭个车赶回来,联系好收割机,麦子一收,直接就过称卖给收麦子的人了,钱往口袋一装,搭个车还能赶回城里吃午饭。到了秋天收玉米,竟然也有各式各样的玉米收割机、甚至连玉米粒也有专门的脱粒机,看见这些农机农械多了,惊喜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竟慢慢体会不到农民的艰辛了。
再读了这篇《水里扳包谷》,一下子又把我带入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些冰冷昏暗的灯光下,一家人在寒冷中挎包谷壳的时日。今天再开车去凤翔的时候,沿路看见满树刚刚去掉套袋的苹果,很是担心,这些被保护得好好的苹果,没有见过风,没有经过雨,它们每一个都承载着这些果农一年的希望,本来只要好好光照几天,给苹果均匀上个色,卖个好价钱,就可以给果农这一年的辛劳一个交代,现在却在国庆期间冰冷的风雨中摇曳着,我真怕它们坚持不住掉下去,如达摩克里斯之剑那般,在果农心中扎下一个个深深的口子。
忽然想起余华在《活着》的序言里写到的:“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快乐,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艰难。”世上多的仍然是意想不到,哪里有很多的理所当然。就像一句俗语说的那样,生活就像拉屎,有时候你已经很努力了,结果却挤出来了一个屁!与我们想象的结果,事与愿违。
幸福是个啥?此刻,我觉得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幸福更是对比出来的,珍惜吧!
2021年10月5日夜于虢镇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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