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秧之殇
公司一百多米车道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植物，临街一边是密不透风的十姐妹蔷薇花墙，另一边是高低不一的小檗科植物天竺子。天竺子生长的这一旁，错落排开还有玉兰、樱花、柳树、雪松等灌木植物。前两年的时候，十姊妹蔷薇花墙有点像是一个网红墙，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从开花到叶落，盛装出席，熙熙攘攘，起高台宴宾朋，好不热闹，墙里墙外路过的人，都不免停留一下，拍照打卡多看一眼。今年这个花墙却表现出明显的不尽如人意，从年初开花就没有了往年的神采，粉色的花不是很干净，叶子也不黝黑油亮，倒有点玄马而黄，病极变色的感觉，于是就懒得看它们，路过的时候，反倒看天竺子这边要更多了一些。
这一看不要紧，我和我的相当于闺蜜的那个好伙伴就发现，另一旁的天竺子因为挨着一块空地，好像被园丁给遗忘了，没有人去修剪，随它们肆意疯长着，绿油油也还好看，八九月份结出鲜红的果子，一大串簇拥一起，很有道旁天竺堆青黛，寂寞园中写油緑的感觉。每每吃完中饭，我和她都会沿着车道散步聊天，去看看公司这边的花花，那边的草草，你说说你看的喜闻，我聊聊我听的乐见，很是受用。但让我们烦恼的是，天竺子这边的园子中总有很多的攀爬植物在生长，天竺子长的快，它们总比天竺子长的还快，密密麻麻的想要织罗在天竺子的顶部去，把天竺子严严实实的盖住。
闲散常生是非，疏忽易长杂草，一点不假，这一片天竺子园中，光我认识的攀爬植物就有西番莲、打碗花、乌蔹莓、拉拉秧，杂草比正经花草长势还好，大有劣币驱逐良币的势头。于是我俩就不淡定了，几乎每天都要在那里停留一会，把那些昨天扯掉今天又长起来的杂草再拔一拔，把隐藏在天竺子中那些伺机冒出头的杂草清理清理。但苦于园林茂盛，我们也只能在路边，伸长胳膊把够得着的地方那些杂草拉扯下来，大多都是半截子扯断，并不能连根拔起。
我不大想认真拔草，主要是因为草丛中蚊子太多，我又非常招蚊子喜欢，拔一会草，总要被蚊子叮咬好几个包包，痒的实在受不了，再说，那些扯断的草汁子渗透到指头上嵌到指甲中，实在不好清理。就给伙伴说，万类霜天竞自由，我们是不是应该让植物也充分竞争自由生长，不要人为干预呢？更何况乌蔹莓开出的那些小花，粉嘟嘟毛茸茸，邪魅的躲在绿叶下紧盯着我们，像是一串串惊叹号，又像是一个个大大的问号，它们肯定不明白我俩为什么总想着把它们连根拔起。八月份休年假回来，我们发现乌蔹莓结出了很多紫蓝色的浆果，大小不到1厘米，这种果子我小时候在乡间吃过，不酸不甜的一泡绿色浆水，果子里边会有三四颗种子，吃到嘴里很滑溜，嗖一下就咽下去了。现在想来很佩服自己小时候的勇气，总觉得神农故里无闲草，好像什么都可以入食入药，和小玩伴们什么都敢往嘴巴里塞。
为了不被蚊虫再次叮咬，我就用《诗经·樛木》说服伙伴，葛藟对樛木“累之”“荒之”“萦之”，樛木仍对葛藟“绥之”“将之”“成之”，方成就了樛木“乐只君子”的名声，我们何不也让天竺子去做君子，以后散步至此，只要径直通过，不再对旁边的花花草草进行长臂管辖呢？伙伴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这些攀爬植物蹬鼻子上脸的生长方式实在不能以君子之道对待，可以万类霜天竞自由，可不能缠着别人，踩着别人，利用别人，又毁灭别人。再者说了，这些杂草生长的地方也不对，我这种对恶人的好，就是对好人的恶了，做人做事就应该主持公道坚守正义。
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说西番莲、打碗花和乌蔹莓可以暂时饶恕的话，那长在园子中的拉拉秧是必须尽快拔掉的。拉拉秧，也叫葎草、锯锯藤，小时候我们把这种草叫霸王草，之所以叫霸王草，是因为拉拉秧生长迅速，长势旺盛常形成单一群落，是麦田和果园中的主要害草。拉拉秧极易把一般的草本植物消灭掉，被它覆盖，密不透光的叶片下几乎没有其他活着的植物。拉拉秧是多年生常绿缠绕草本，它的茎枝和叶柄密生倒钩刺，茎枝可以长到五六米长，遇到树木，树能长多高，它就可以攀爬多高。叶子边缘有粗锯齿，叶子两面生粗糙刚毛，可以牢牢的攀爬在任何植物上边，遇到极端条件，拉拉秧甚至会灭“同族”求生存，生命力之顽强也是让人惊叹。清除拉拉秧也是一件费劲的事情，不小心会把手和胳膊拉出来很多细细的血道道，干疼干疼。
看着堆积在道沿边被我们拔下来的杂草，今天拔的堆积在昨天和前几天拔掉的已经蔫头耷拉的杂草上边，心里说不出来的两难。不拔，要不了多久，那些天竺子会被拉拉秧们替换，我为天竺子伤；拔了，立时三刻，这些攀爬植物就要死掉，它们也不是全没有用处，我也会为它们伤。最起码我知道，乌蔹莓清热利湿，解毒消肿；葎草清热解毒，利尿通淋；锯锯藤清热解毒，活血通络；打碗花根能健脾益气，花能消肿止痛；就连拉拉秧也是护坡和防止水土流失的尖刀利器。
同样一个东西，长对了地方，它就是对的，长错了地方，处境就非常尴尬，境遇就及其危险，甚至连呼吸也会是错的。余世维先生的《赢在执行》，通过诸多案列，总结了一百多条提高执行力的定律，其实说到头无外乎就是用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把事做正确就行了。想避免拉拉秧之殇，由草及人，我觉得很像我们常说的那样，适合的人让合适的人在适合的地方来做适合的事情，才不会辜负那个合适的人、那个适合的地方和适合的事情，也才会四两拨千斤，事半而功倍。
二〇二〇年九月四日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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