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皮鞋的小六子

文/小妖

人人都喊小六子为小六子，谁也不知道他的大号叫啥。

线长，小六子的师傅大牛，是唯一一个知道小六子大名的人了。

小六子今年16岁，年纪虽小，却是一位进入产线已经两年的老员工。

01

两年前的一个清早，大牛正在产线忙碌着，组长喊他，说来了个新员工，让他接收一下。

大牛跑过去一看，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很胆怯地站在桌子旁，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丝毫不敢抬起眼皮，打量这个新环境。

大牛招呼他过来坐下。

叫啥名？

刘凯旋。

多大了？

14岁零两个月。

家里还有谁？

俺奶奶。

此后大牛便成了刘凯旋的师父，刘凯旋也就成了小六子。

跟着大牛久了，大牛也是个实在人，对小六子很好，小六子愿意给大牛讲他的事。

小六子很小的时候，他爸爸杀人，被判了无期。小六子对爸爸的样子很模糊，爸爸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小六子自己很坦然地说爸爸被抓进监狱后，他妈妈就不见了，他对妈妈也没印象。

他奶奶把他养大。奶奶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

他说在学校里，同学们都欺负他，他不敢大声说话，也没有朋友，干什么事都是一个人，像一只落单的小蚂蚁。

慢慢地，他就不想去上学了。小学还没念完，他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奶奶经常叫他出去玩，他不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带着。

02

小六子后来在家待腻人了，就和同村的一个叔出来打工了，就遇到了大牛。

小六子年纪小，属于童工。干了两个月发了4000元工资。

怀揣着这比巨款，小六子立马去更换了行头，买了衬衫，买了皮鞋。

还给自己买了个智能手机。

小六子，你这么小小年纪买皮鞋干什么？大牛一边吃西瓜一边问。

穿皮鞋显大，我看叔叔们都穿了。小六子小声说。

瓜娃，穿了皮鞋你也大不了。

穿上了皮鞋的小六子在休息的时候也敢往人堆里钻了，虽然插不上话，听听也挺好。总归和大家现在一起了，这对小六子来说是一件大事。

小六子玩起智能手机来，也是有模有样的。跟一起下工的工友吃鸡，打王者，玩的不亦乐乎。

小六子不断尝试着融入这个小社会，他的确也融入进去了一部分。

不过场子人流失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波工友，小六子又得重新融入，而且每次都是一个谦卑的姿态融入进去的。

03

厂里通知上面要检查工作，小六子年龄太小，大牛怕小六子被查出来丢了饭碗。就把小六子派到暑期工那里躲几天。

暑假用工量大，厂里来了很多学校的实习学生。正培训着，小六子混进去正好可以躲过检查。

培训在大教室，小六子很准时就过去了，穿着他的皮鞋。

教室里七八十号人，都21-22的年纪，马上大学毕业。

大家短裤短袖运动鞋，手里捧着手机就进来了。

小六子不敢看这些人，也很畏惧和他们打招呼。虽然这些是刚来的菜鸟，但他们看起来阳光活动自信有趣，小六子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也就不吭气了。

小六子听旁边的人问自己的同伴要不要吃鸡。他想自己也会吃鸡，也想加入，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六子眨眨眼，抬起头看着讲台，讲师已经到位。他在桌子下踢踢自己的皮鞋，心里想着怎么快快变成大人。

变成大人就可以随便和人说话了，也可以随便玩游戏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