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宋熙玲
24年前，那个春风拂拂的傍晚，我第一次踏进那所收拾齐整的小院，满窗台的姹紫嫣红迎接了我，满眼的绿意一下子吸引了我。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你，第一次品尝了你亲手为我做的饭菜。
你，微黑的皮肤，温和的面容，梳着齐耳短发，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花布衫，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朴实，利落。你拉着我的手，亲切地问长问短，让我一下子消除了见到长辈的紧张感，你额头隐隐露出的白发竟让我陡然生出莫名的疼惜。那一刻，我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这或许是我们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23年前，我婚后的第一个生日，你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堆的像小山似的，都是我爱吃的，并从此永远记下了这一天，二十年不间断。有时我忙得焦头烂额，自己都忘记了，你都会提前打电话提醒 ，今儿是你生日，别忘记回来吃饭！
22年前，女儿呱呱坠地，有你的陪伴与照顾，我轻松地度过了拉扯孩子那段难熬的岁月。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女儿一岁时，有次发高烧，附近小诊所医生给打了一支安痛定，高烧不仅没退，反而浑身生出好多大片红疙瘩，看着非常可怕。我焦急地问医生，医生也不知原因，说:“高烧不退，那就再打一支安痛定吧！”又打一支后，到了晚上，女儿不但高烧没退，反而昏睡起来。
那时年轻的我，傻傻地竟不知危险已然来临。细心的你 ，发现孩子身上原先还未退去的疙瘩，又有新的疙瘩生出，于是当即决定抱女儿去县医院诊治。原来孩子是安痛定过敏，这在医学上很少见。医生责骂我们:“你们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胆子这么大，敢轻信小诊所医生，再迟来几小时，孩子就会有生命危险！”
女儿服了抗过敏药，身上疙瘩才渐渐退去，一家人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事后我回想起来，还真后怕不已，多亏你的细心观察，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18年前，你在农村种地的侄子要结婚，希望经济上得到你的支持，你二话没说，拿出2000元给侄子买了个大彩电。那时候，你已下岗，仅公公一人赚钱养家，况且连续娶了我跟妯娌两个媳妇，饥荒还欠了一屁股呢。与此同时 ，你还说服我跟妯娌每家出1000元，帮助表弟娶媳妇。我们想不通，在当时，1000元可是我们半年的工资啊！你说:“等以后日子好了，我会还你们的。”你没有食言，这些钱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如数归还了我们。
14年前，邻居老白儿子娶媳妇，让你帮忙缝被褥。街坊四邻都知道你缝得一手好针线，你也乐得帮忙。整整五天，你吃口饭就急匆匆赶去帮忙，还热心地帮人家策划婚礼事宜，全然不顾自己身体的劳累。那时，你已患有糖尿病、心脏病、还有最缠人的哮喘病。到第六天终于累倒，哮喘病发作，吃药输液好几天。老公心疼地埋怨:“妈，你怎么就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帮助别人自己就不要命了！”你却振振有词:“谁家没点事啊，能帮就得帮！我没事！”
6年前，全家人商量给你买了养老保险。年轻时，你在纺织厂上班，后来由于经营不善，纺织厂倒闭，你成了下岗职工，也成了全家人免费的保姆。看着曾经的同事们一个个都买了养老保险，挣上了退休工资，你时不时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为了表达我们的孝心，6万元的保险，公公出3万，我和妯娌共同出3万。工资本拿回那一天，你喜极而泣。捧着鲜红的工资本激动地对我们说:“从今后我也跟你们一样，是有工资的人了！”
4年前，立春那日，我拆洗了一些被褥，像往常一样，等着你闲时来缝。那一天，你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做好。你喝了治哮喘病的药，把我要缝的被褥用了一下午缝好，整整齐齐放在一边。晚饭后不到一小时，你哮喘病急性发作，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没有给我们留下片刻尽孝的机会，而你生命的历程仅仅度过了68个春秋。
等我和孩子们匆匆赶来，握着你冰冷的手，任凭千呼万唤，你再也没有睁开双眼。生前对人对事向来温柔以待的你，走得却是那么狠心，那么匆匆，那么决绝……
出殡那天，灵柩缓缓移出家门。恍惚中，空荡荡的堂屋，又出现你拖着疲惫的身躯忙前忙后的身影。定睛看，唯有你的遗像静静地伫立在供桌前，面容依旧慈祥，温和。
窗台上，你培植的二月兰正肆意绽放着。兰花，幽静，淡雅，不娇艳，不张扬，一如你的人品。春天的气息，正在蓬勃着。空气中，满布着新生命的暗香，叶在长，花在开。而你，却似秋天的落叶，已随风而逝。
想到从此，我们将阴阳两隔，这世上，再不会有你的身影出现，再不会吃到你做的饭菜，再不会有人任劳任怨地给我缝被褥了。一瞬间，竟如重石撞击胸口，泪水訇然而出，刹那滚落……20年的朝夕相处，已经让我们有了割舍不断的亲情。
你在世时，我们总以为，山高着，水长着，地老天荒，我们永远是不变的那个。哪里知道，花有期，人会老。你曾心心念念的事，竟成了我们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人生充满了太多的不定数，让我们活在当下，珍惜当下吧！孝心不能等待！
你，我的婆婆，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在我的心里，早已把你当成我的第二个母亲！
广灵县环保局
2018.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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