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巢继南 | 来源:发表于2020-05-26 20:52 被阅读0次

        又是星期六,闲在家里。想,纸槽冚那口小山塘的山坑螺应该肥大了?去捡些回来,既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改善生活,真是两者兼得,何乐不为呢!

        由于村民把田地都出租给承租商,牛也不养了,选择了外出务工,所以,上山的路,没有牛走,没有人行,非常堵塞,被芒草野藤野棘所占领。要进入山塘,必须用刀斩开荆棘,才能通过。

        经过艰难的斩割,终于到了小山塘,往里一看,一时傻眼了,只见几百平方的小山塘,却没有水,泥土开裂,长满了杂草,以往哗哗欢流的山溪,裸露着大大小小光滑的石头,有些已经长满绿苔。

        难怪今年从立春以后,不见有雨下。少见的春旱啊!那些藏在干湿石头洞里的山蟆,因找不到水源,应该还憋着一肚子的蛋,在等待呢?干涸山坑里的大头龟,因为没有水,可能还困在泥沙洞里,山上的竹木,因没有雨下,长得没精神,要想有雨还需等待。

        捡山坑螺的愿望已成泡影,总不能空手而回去呀!不如进山,采些淡竹叶、五指毛桃、山茜之类凉茶回去煲汤,解解燥热!也不枉进山一趟。

        沿着山坑一路入山,只见疏密有致,大棵的,小棵的山单竹遮天蔽日,一头扎根大地,一头撑着蓝天。一层一层松软的竹叶,象一张张地毯,盖着地下,封锁着从地下发芽的其它种子,使竹头下面,不见一片绿叶,一棵小草。完全是竹的王国。

        别看这漫山遍野,蔽日遮天,高猛气势的竹,它们却是一种禾科植物,和田地里种的麦子,稻谷一个属。只不过竹类需要五六十年的时间里才一开花结果,一个生命周期。

        看着这些竹,长的那么茂盛,不容易啊!十三年前的二00八年的初夏,这一带山林里所有的山单竹,都抽出了长长的穗子,到了盛夏,这些竹穗都开了花,似麦穗,一粒粒的,象高梁,一串串的。这时蜜蜂可忙坏了,酿出了五六十年才一次的“竹花糖”。可惜,当地蜂农没有留意,把名贵的“竹花糖”作一般夏糖处理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深秋,竹穗结米成熟了,增重了。所有的竹支条都垂了下来。微风吹过,响起竹穗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呼呼”响声。

        这响声似仙乐,仿佛仙女在飞舞,在庆祝这五六十年才一结果的“竹子丰实联谊舞会”!这是多么难得才有机会享受到这大自然乐韵,令人称奇与陶醉!

        当地村民很多人还没有见过单竹结米,也没有尝试过竹米的味道。到了深秋,竹米成熟了,就有部分村民上山,把竹穗割下来,一担担地担回到晒谷场上晒。

        由于竹米粒难以去壳,没有工具,加工脱壳很困难,他们只加工了少量的竹米,用来满足一下好奇之心。

        他们把竹米当作麦子一样,加工成各样食品,由于口感比麦子差,原本想用来玄耀一下竹米奇珍的人,自己试尝后,感觉难食,最后全喂鸡了。

        到立冬时,竹米全部脱落,竹子干枯发黄死去。地面上,一层层,一堆堆的满山都是。这段时间,最幸福的莫过于鸟兽了,米多鸟少,它们怎样也吃不完。

        那些早熟先脱落的竹米,接到泥土的湿气后,首先发了芽,等到最后一批竹米脱落后,它们已经长出一两片叶子了,甚至有些已经抽出了小笋。

        待到开春,在春雨的摧动下,这一层层,一堆堆的竹米,争先恐后地发芽抽叶,萌笋,把整个山地播上了密密麻麻的竹苗,青绿青绿的生意盎然。

        这一切,显得安静,祥和。但是,仔细一看,这密密麻麻的竹苗大军,正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撕杀。

        万物生长靠太阳。这些竹苗大军,都在同时发芽、开叶抽笋,把空间挤得密不透风。这时就要看谁抽的笋壮,抢先占领制高点,然后把竹叶开在它们的头顶上,好似在说,我为你们遮光挡雨,为你们升空探路。其实是尽快蔽枯它们。只有抢到制高点,抢到了阳光,它们就抢到了优势!就抢到了生命;这个优势,主要是第一批优先脱落的竹米,优先发芽开叶抽笋,等到后来的竹米发芽开叶,它们的小竹笋已经抽出很高了,并开技散叶,最后,二至三米宽的地方只存一棵竹,原来密密麻麻的竹苗99.9‰被淘汰了。这就是大自然中的丛林法则,适者生存!

        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山单竹林,想起从前这里方园几十公里的地方叫“纸峒”,顾名思义,纸与竹有关。

        前段时间,有空去了一趟“从化图书馆”,查看了一本清代时期的《从化县志》中的《疆域流溪堡志》里,了解到清代之前这个地方的历史,现简摘如下:

        “流溪旧隶番禺。倚山负嵎……”

        ……

        “闻诸士人言,流溪地狭民贫,以竹纸为生涯,以鸡豚为珍货,以山蟆为梁肉,以麻絮为锦苧……”

        “今考其山川,览其村落,犹然吾以之附庸小国也,遂分为三大支,使居斯地者,履王土而食王粟……”

        ……

        “一支在十八山之东,离城二百二十里,名为纸峒,八甲然,八甲之境又分上中下三峒,自下而上,以次第言之”。……

        也就是说,因为这漫山遍野的竹资源,吸引了“造纸术”在这里生根落户,家家户户以造纸为生涯,所以才有这个名符其实之名“纸峒”的称号,造纸业在此兴盛一时。

        由于现代技术代取了古老的手工造纸术,纸峒造纸业很快荒废了,只留下了那些纸槽、浸竹池,舂竹臼;静静地敞着,象是在诉说着那以往造纸的故事,水车冚、纸槽冚这些山名见证着一个时代竹资源利用的一个缩影。

        到建国后,这些竹资源对当地的经济发展作出了重要作用;毛竹用途很广,需求量大,是供销社收购外运的重要资源;黄竹韧性强,带柔软,是建筑搭棚架用的扎篾(那时没有塑料绳)。苦竹黄金竹坚硬结实,是瓜农用的上等高杆篱竹之用。眼前这些单竹,是编织的上等材料,正是这些竹,造就了多少当地编织能手?多少竹编织品成了千家万户的生活用品?从头上带的竹帽,到床上睡的竹席;从耕作用的谷箩,到厨房用的蒸笼;从家具的竹登竹桌,到食饭用的筷子,那一样离得开竹?竹是纸峒人生活的一部分。

        竹编织手工艺制作承传人之一巢伯,七十多岁了,至今还着手竹编织活。他说:从懂事起,所接触的是竹,孩童时所玩的也是竹,最早的玩具是用竹笋老杆制作的水桶,玩竹制的“纸泥枪”,制作简单:取一段小指头大小的黄竹,配上一条适合竹洞大小的柄,竹筒的一头塞上纸泥(湿纸也可),另一头也塞上纸泥,然后用柄把一头用力推向另一头,通过压缩空气,使另一头的纸塞突然爆响弹出,发出“呯”的一声,这就是孩子们的游戏。

        食的是竹笋:黄金笋、苦笋、毛竹笋、泥竹笋、甜笋、根竹笋、棘竹笋、钓树麻笋,一年四季都有笋。

        能干活时,就是削篾、破竹,从织简单的畚箕起到织复杂的竹箩。从织鱼篓到织各种农具,练就了一手闭上眼睛也能织的手艺,几十年来,与竹结下了不解之缘。

        如今,巢伯的儿子媳妇都在外面打工,孙子也长大了。原来的泥砖平房在政府的帮助下,翻建了两层小别墅,整体住进新农村,田地出租了,闲在家里,感到无聊,于是重操旧业,编织起簸箕来。

        晏斩南山竹,昼开细削篾。

        巧手晚编织,晨早赶墟卖。


        巢伯说:“现在方园几十公里的村落,没见过有六十岁以后的人搞竹织,而墟市上卖竹织品的都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那靠山食山的传统已经被打破,竹织手工艺很快就从我们这一代失传了。不过,廉价的塑料制品取代了竹织品,有没有竹织品对人们生活影响不大,也许是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象造纸一样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

        正是:纸为薄,峒为空,从前纸峒多艰难。变吕田,多口福,吕田之后换新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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