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亲生母亲向来就不亲密,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那么陌生,到现在都是如此。
我对我的亲生母亲最初的记忆,是她坐在镜子前专心致志地梳着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而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彼此都没有说话。当时村里的人都说,她是一个大美人。
然而,她却在某个寒冷的夜里逃跑了,当天晚上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那一年我正好四岁。
直到第二天清晨时,我起床向父亲要钱买零食,父亲直接打开了床边的抽屉,却发现那里原本放着的五十多个一分、五分钱的硬币全不见了。
感到不对劲的父亲匆匆下了楼,结果发现家里的自行车也不见了。
我们这才知道,那个被称为我的母亲的人在昨天夜里逃跑了,还带走了一辆自行车,以及抽屉里所有的钱。后来,听大人们说,她是跟一个男人跑掉的,那个男人还给她在城里买了房子。
后来不知道过了几天,家门口传来了拖拉机的哒哒声。我走到拖拉机下面,车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哭闹声。仔细一看,那是我的母亲,邻居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她,并把她强制拖了回来。她的哭闹持续了很久,那个场景在我至今看来都十分惨烈,并感到有些可怜。这个想法至今也未有改变,那并不是源于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情感,只是单纯地对一个人感到些许同情。
很快,第二天的清晨下起了大雪,外面的大地、屋顶等都变成了一片雪白色。
二楼室内的母亲坐在床上安静地织着毛衣,不发一言,我也坐在一边看着她,彼此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目光的交接。那一天似乎就那样平静地过去了,到了第二天,她又不见了。
至此,大人们似乎也放弃了再找她。
突然又有一天,父亲带着我去城里和她见面,然后她将我抱到了一个店里,留下父亲一个人在原处。
隐约记得,当时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们带着我在那个地方坐了一会,然后母亲突然站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地对我说“有杀人犯……”,然后抱着我匆忙向外跑,上了一辆小轿车。我看着被拉起来的窗帘,顿时以为我们是不是被什么可怕的杀手给盯上了。
结果,我就这样被她带回了她现在的那个家。
到她家不久,父亲和村子里人很快找来了。
两个男人突然像押犯人一般将母亲硬从屋里拉了出来,那一幕对于幼小的我来说已经足够暴力,我很害怕场面演变成糟糕的局面。
谁知,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很快缓和了下来。
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开始在屋内交涉起来,村里的人不断劝说母亲回去,而她自然是不答应。
我听到他们似乎提到了我,似乎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也得意思下,于是拉着母亲的手来了句“妈妈,回家吧!”
村里人见状,立即决定让我留下来住一晚。
我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个坑,想到要住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我想开口拒绝,可不知为何就是发不出声。
来不及学会开口拒绝,眼睁睁得看着父亲和村里人很快离开。怎么么想,都觉得今晚十分难熬。
晚上,这个所谓的母亲将她放在了她与那个男人的中间,而且,他们还没穿衣服。用现在的词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大概就是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腾吧!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过夜,也是我人生第一次那和渴望回家。那一晚我暗想,我再也不要来这个鬼地方了。
自这件事以后,我们家与她就渐渐断了联系,而父亲也因为在外工作而很少回家。
再见到她已经是很多年后了。
她住在一个很简陋、据说雨天还会漏水的屋子里。她脸上的皮肤变得很黑,长满了斑块,我完全无法将她与我印象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似乎,大人们都擅自认为我会想念这个多年不见的母亲,其实于我来说,她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因为她离开的时候我实在太小。而即使在记忆中回想,当她还在家时,我与她极少的共有回忆里,也没有称得上温情的时刻。那时我对她,既没有怨言,也没有想念。
在感情这方面,我也算是天生晚熟,所以早期我并不会因为亲生母亲的离去而感到难过。
只是,在多少了解到她的一些过去时,仍然产生过一些同情,直到我亲自经历了那些多变的人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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