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的死邻

      光棍张三看见李五往家里挑水时，天还很黑，十步以外看人就是一个轮廓。张三虽然在十步以外，可他知道前面挑水的就是李五。因为李五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瘸子。但是，张三立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阴历六月的那个燥热的天气居然冷的不能自主，上下牙齿得得得敲个不停。因为他忽地想起李五已经死了一个月了，李五的媳妇正在张罗给他上五七坟呢。张三猛地跺了下脚，脚后跟生疼，不是做梦，张三又揉了揉眼，也不是花了眼，前面的人仍然挑着两桶水一拐一瘸不急不燥的在挪动。他紧走几步，想撵上去看看是人是鬼。可瘸子的步子舞起来了，不像瘸，倒像跳起了迪斯科，两只水桶随着那个跳舞的黑影上下左右翻飞起舞。张三紧跑黑影就快飞，总是隔着十来步距离。只见那黑影飞着舞着进了李五家的大门，但李五家的大门仍是紧紧关着的。张三看过聊斋，他知道，能穿墙而过的非仙即鬼。这时，张三一个激灵瘫倒在街上。

      李五媳妇开门时看见张三躺在门口，便张皇失措地喊救命啊救命啊。队长王七正在老槐树下带领社员做早请示，东方红刚唱到一半，便传来李五媳妇的叫喊声。周拉巴以为王七没有听到，就自作聪明的大声喊起来，队长有喊救命的来？王七狠狠地瞪了周拉巴一眼，嘴里仍然唱着他是人民大救星。周拉巴又喊，队长你听啊！队长嘴里已经唱到呼儿嗨呀，就边唱边走到周拉巴身边，照着周拉巴的脚踝骨猛踢一脚，周拉巴的那声呼儿嗨呀便跑了声调。东方红唱完，队长王七又领着大家背诵了备战备荒为人民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两条最高指示才结束了仪式。王七面对他的十几个社员，但眼睛却紧盯着周拉巴说，有人对毛主席不忠呢，唱东方红时就是火上房顶也不能停，啥叫雷打不动？恩？哼！周拉巴耷拉着脑袋嗫嚅着，俺是贫农，谁不忠啊？这时李五媳妇已经跑到老槐树下，大喊大叫，可了不得啦，快去看看，张三叔死在俺家门口啦！王七见是李五的老婆，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你个地主婆瞎叫唤个球，你破坏了早请示，欠斗啊，啊？李五媳妇捂着红肿起来的半边腮说，七爷俺不诓你，张三叔死在俺家门口啦。王七说，走看看去。社员们颠颠儿地跟着李五的老婆来到村子南头。果然就见张三躺在李五家的大门口。王七弯下腰喊，三哥！三哥？王七说，还有气，快送到大队卫生室。傻大黑粗的周拉巴抱起瘦弱干小的张三一口气跑到村北的大队卫生室。

      上午九点，张三睁开了眼，他说，俺看见鬼啦，俺看见李五往家挑水来。守着他的周拉巴以为张三说胡话，就说三哥，几天没吃饭啦，饿晕了吧？张三见周拉巴不信，就有点急眼，他喊，快去叫王石头，出旱魃啦！周拉巴一会叫来了王七。张三对王七说，石头，李五成了旱魃啦，今早我看见他往家挑水来，得赶快烧啊，不烧了他要大旱一百天哪！王七说，是有一阵子没有下雨了，真是这个婊子养的捣得鬼？这几天老天像是下火，王七正领着社员挑水点棒子，村里的几眼井已经全干了，王七每天做完早请示，总要朝着瓦蓝瓦蓝的天空骂一句：C杀你血娘天爷爷，有本事的你今年就别价下一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