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霖。
众生期待已久的一场大雨,携着毁灭一切的势头,于那个与往常无异般的夏夜里骤然降临,不要命地冲刷着尘世间的万物,好似要洗尽世间一切铅华。
暴雨过后,夜已微凉,空气中不再充斥着白日里徒留下来的烦闷气息。醉酒的莫蟾月无意识中卷了卷被子,之后又重新滚回了角落去,一夜好眠。
黑夜转瞬而逝,白日接踵而来。
因着下了场夜雨的缘故,日头倒不是很足,算得上是天朗气清。
“老大,快开门,小弟我给您从山下劫回了一美人儿,您的压寨夫君有着落了,开门啊,老大!!”
黑漆雕花木门被外头的糙汉子拍得啪啪作响,和着男人那雷霆般的粗嗓音,整间屋子仿佛随时都会被他给震塌似的。
莫蟾月猛地从床上弹身坐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满是冷汗。不消片刻又觉头疼得厉害,抬起左手往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锤敲了几下,这才稍稍好受了些。
“老大!开门啊老大!”外面的吼叫声愈发响亮,愈发急躁了,像催命似的。
莫蟾月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本是在她一夜折腾后的凌乱头发此时更是神似鸡窝。
她一把抓住身旁的被子,暴躁的将其掀翻在地,旋即跳下了床,脚狠狠地在被子上踩了几下,可仍觉心里堵着一口气,烦躁至极。
一想到那个离家出走的五弟,头就格外疼。
出走就出走吧,也算不了多大事,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但最最不该的就是——把她偷埋在地下藏了五年之久的姥姥醉也挖走!天下唯此一坛哪。
想想心就抽疼得厉害……
她无力地拿起昨夜随手扔在屏风上的红色火袖罗裙,手一扬、裙摆一甩、身子一转,瞬间披上,朝着雕花木门走了去。在门口站定后,她那已触碰到门栓的葱白指尖一顿,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旋即将手撤了回来。
她举起了那只刚收回的手,用力地扒拉了几下自己凌乱的头发,终于满意了点儿。门闩一抬,将门打了开。
有竹居外轻风微拂,蝉鸣鸟声不绝于耳。屋前一大片竹林,苍绿青翠。因着这片竹林,故而取名——有竹居。
风过竹林,飒飒声响,微漾人的心房。
调皮嬉闹的风小弟,从这处,到那边,闹得竹叶脱离竹枝翩跹飞舞,惹得屋檐下的风铃姑娘羞涩吟笑,踢落了鸟大婶安放在枝桠的一片雪白羽毛,也携起了莫蟾月额间的那一缕青丝……
竹叶上还残留些昨日夜雨的气息,那偌大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的光辉。
直直望去,便望见了竹林里那一条蜿蜒的青石小径,已被夜雨洗刷得不染一丝纤尘。风过竹林,携来清幽无尽。
“老二,这大好时光,不好好待在自己屋子里休息,一大清早跑到我屋门前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莫蟾月微仰着头,双手附于身后,冷冷地盯着立于眼前的……八尺高的粗壮男子,杀月寨的二当家。
“老大,现在都快晌午了,您看那当空的日光,好看的紧呐!”二当家将身子侧了侧,眼睛朝屋檐外的澄澈天空瞥了瞥,以此向莫蟾月示意,此时可不早喽!
听闻此言,莫蟾月一愣,竟是睡了这么久了?当真是贪杯误事啊!
这时,脑海里骤然又响起了老五离别信里的那句混账话——
“大姐,你那坛姥姥醉我也顺便挖走了啊,顺便挖走了啊,挖走了啊……”
如同魔音贯耳,在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莫蟾月刚平静下来的心猛不丁又躁动了起来。
“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给老子说正事!”
莫蟾月一脸不耐,心里的烦闷越积越多,好似一只假寐的雄狮正在等候爆起的契机。心里压着实在难受,因而,语气也甚为不善。
“嘿嘿,老大,您消消气。”仿佛是意识到了莫蟾月的心情不大好,二当家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小心翼翼了起来,“这不是,早上我和三弟四弟下山做生意,不想碰上了一个极俊的公子,那相貌儿生的着实不错,真真是玉树临风、气质斐然、仙人模样、倾国倾城、人间绝……”
“别废话!”莫蟾月心中的怒火愈发灼了,实在无处发泄,只得将手覆于脑后狠狠地扯了一把自己的乌黑秀发,方觉气顺了不少。
“是是是……然后我和弟兄们便把那公子给劫上山了,想着山寨里缺了个压寨夫君,便……”二当家笑得一脸谄媚。
“是么?你们倒有心了。”莫蟾月唇角微扯,眼神倏地凌厉起来,视线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子,冷冷地朝二当家投掷了过去,“人从哪儿来的,就给我送回哪儿去。”
“老大!以前那么多公子哥您一个也瞧不上……但如今可不成了啊,再不成亲你就得成老姑娘了,堂堂杀月寨寨主竟……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吗?你看那隔壁山寨主的女儿,年龄与你相当,相公倒是有七八个了……”
二当家噼里啪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嘴里口水不要钱不要命似的直往外洒。
莫蟾月只觉得额头突突乱跳,便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微叹了口气,似有些妥协,“走吧,去看看!”
“好嘞!老大,请!”二当家躬着身,一手负后,一手朝前,做足了姿态。
莫蟾月蛾眉微蹙,轻叹了一口气。
也罢,那便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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