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微型小说   山里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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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早晨，笼罩在一片潮湿的雾气中。

牛二刚睁开眼，老婆已经把热气腾腾的早饭端到了桌子上，照例是一大老碗挂面，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旁边还放着两个油炸馍。

牛二心里骂着:“这个缺心眼的女人！总是把自家鸡下的蛋都给男人吃，真是个蠢女人！”

吃完早饭，牛二急忙打开羊圈，憋了一晚上的羊崽子狂喜地奔向大门外边，“咩咩咩”的乱叫声仿佛叫醒了整个山村，忙碌而辛苦的一天又开始了。

牛二把自家的羊赶到村后面的草坡上，这些日子雨下得勤，草绿得发亮。趁着羊们专心吃草的空儿，牛二来到坡边头自家那片麦地里，地里的草长得比麦子还高，牛二弯下腰去。

太阳从山后面一步一步踱出来，等到太阳照着人头顶的时候，牛二伸直了腰，那个蠢女人大概已经做好饭了。

多少年了，牛二每天在割草，放羊，种地之间忙个不停。当然，偶尔也有闲得无聊的时候，无聊的时候牛二也会想起来，自己原本也是个秀才，虽然只读到初中毕业。

如果不是老爹割草的时候不小心从坡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兴许牛二还能上高中，甚至牛二也能和虎娃一样考个大学，做个体体面面的城里人。唉！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顶用。

想起虎娃，牛二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好久没见过虎娃了。以前，牛二常常在电视上看到虎娃，虎娃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样子是全村男女老少挂在嘴边的骄傲。

可是，最近，电视上看不见虎娃了，“你个挨刀子的，该不会出啥事吧？”牛二一边割草，一边自言自语，忽然左眼皮突突突地跳了几下，牛二不由得心慌心乱。

小时候，牛二和虎娃是一爪子红萝卜不零卖。牛二生得矮壮结实，虎娃却瘦高瘦高跟竹竿似的。

那时候，从村里到学校，要走一条长长的山路，说是路，其实就是村里几个上学的孩子们踩出来的一条七拐八弯的羊肠小道。

每天早上，天刚麻麻亮，牛二和虎娃就从家里出发，一路上，紧赶慢跑，顾不上说一句话，大约要走一个小时才能到学校。

每天下午放学后，他们又得原路返回，回来的时候，不用那么着急，两个人边走边聊，有时停下来，在路边摘野果子吃。

好像是为了犒劳辛苦求学的孩子，每个季节，那条路上都能结出不同的野果子。

在他们一起走了好多年的那条路上，牛二掉队了。而虎娃如愿考上了大学。命运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把他们推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虎娃自从上了大学就很少回来，除非过年。每次回来，虎娃都会往牛二怀里塞一条烟，虎娃深知牛二只有这点癖好。

几十年了，虎娃塞给牛二的烟一回比一回高档。牛二由此知道虎娃的官，越当越大了。

牛二节俭惯了，哪里舍得抽这么贵的烟，因此牛二常常把虎娃给他的好烟拿到镇上的小卖部，换成当地产的卷烟，有时能换几十条卷烟。

每次虎娃临走前，都不忘给牛二叮咛几句:“有空到城里来逛逛，一定要到家里来，咱哥两好好喝一喝。”牛二嘴上回应着:“一定去，一定去。”其实一回也没去过。

牛二心里明白，自己这副土不老糙的模样，真要去了虎娃那个听说像月宫一样的家里，恐怕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然而，这回不一样，牛二真的想虎娃了，他一定要去一趟城里，一定要去看看虎娃，而且一定要给虎娃说几句话。

他要告诉虎娃，城里雾霾太重了，不如回山里，山里空气干净，水也干净，到时再放一群羊，羊在坡上吃着草，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多美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