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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尤三姐虽然美丽又刚烈,作者却并不赞赏这样的人。这一点,我们从尤二姐跟贾琏的对话中就能看出来,在贾琏要出远门前,担心尤三姐在家里不安分,生出的事情来,尤二姐对贾琏说:“三妹子她从不会朝更暮改的。她已说了改悔,必是改悔的。”
尤三姐为什么要悔?要改什么?
在这之前,尤三姐与尤二姐跟着母亲到贾府这边来,被贾珍、贾琏和贾蓉随便地调笑,幸而,贾琏不嫌弃“失了脚”的二姐,将她娶为外室,尤二姐知足并认命,想一心一意地跟贾琏过日子。
而尤三姐去没有这份幸运,贾珍与贾蓉都不可能娶她,就算娶,她也看不中他们,她看中的是柳湘莲。
可是,面对贾珍、贾蓉等人的调戏,她不知道应该采用怎样的防护措施。——当她没有相当的身份,或者说没有一个强大的家庭背景时,谁也不能保护得了她。
她只有自保,用她的美貌,用她的泼辣。第六十五回中,尤三姐那一场闹,堪称经典:贾珍与贾琏,毕竟是世家子弟,还是要脸面的,尤三姐让他们在自己的美色面前心动神摇,又将他们的内心直接拆穿,使他们非常难堪,作者对这一场闹剧的定语是“竟真是她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她”。
然而,“嫖了男人”的女子,也就失去了所有,因为她的名声坏了,也就再也不可能得到社会的认可了。
尤三姐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知道了自己已经无路可走,索性把自己的心事说也二姐听,指望着贾琏能说合她与柳湘莲之间的婚事。
然而,她跟贾珍、贾琏之间的关系不清不白,别人都是知道的,柳湘莲又怎么可能打听不到?(有人说,柳湘莲的悔婚主要是因为宝玉失口,其实,就算是宝玉不说,也一定会有人告诉柳湘莲。而且,宝玉跟柳湘莲是好友,关系又近于宝玉跟尤三姐,宝玉怎么可能瞒着柳湘莲?)
尤二姐把三姐的心事告诉贾琏之前,说尤三姐“必是改悔的”。这话很是玄妙:其一,要改要悔,说明她已经做错了;其二,“必是”改悔,至少说明现在还没有完全改悔,“必是”说明改悔是将来时,而不是过去时,——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其三,这“必是改悔的”是二姐的揣摩,可是,二姐真的能完全了解三姐,或者完全控制三姐吗?更不用说,二姐的心思,贾琏未必完全明了,贾琏的考虑,柳湘莲未必全部理解,——隔了好几层,谁能向谁保证什么呢?
归根到底,错还是在尤三姐自己身上,贾珍和贾琏再过不堪,也不会真的强迫她们,尤其是对于亲戚家的女孩子,他们不会直接有过分的行为,一定是她们自己在与人交往时有不够庄重不够清白的地方,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尤其是三姐,在痛骂贾珍和贾琏的时候,自己的言谈做派,已经不是良家女孩的样子了,又怎么会让人不以鄙视的眼光看她?!
已然有了错,改悔只是一种态度,想要完全擦除错误,是不可能的。哪怕你已经改悔了,别人还不一定能够接受,何况,当别人只是觉得你“必是改悔的”,又怎么可能让人完全放心呢?
所以,曾经那么张狂放浪的尤三姐,所面对的,只能是一个悲剧性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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