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又发来视频,房子已见雏形。我说花了不少钱吧,问他一个人有钱吗,爸没有回复,也许很忙。
爸爸盖房子的消息,我只对阳光说过,他问盖那么多房子干什么,我忽然难过。
哥哥生病,似乎我们就该一直过节衣缩食的生活,我也从不敢乱花钱,上次清明,闺蜜约去河南玩,她说费用全包,我还是因为钱的顾虑,以工作忙假期少的借口推辞美事,闺蜜还说再也不相信我了,也不叫我玩了,因为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朋友,的确,我曾一次一次的说过一起聚,后来确实没有兑现过。甚至刻意和朋友保持距离,以便她们忽略我的存在。
爸爸盖房无可厚非,但就因为哥哥生病,因为我们曾受制于人的帮助,爸爸的新房子似乎向外人宣告了“我们不差钱”。想到爸爸一个人努力盖房,我没有给一分钱,出一分力,难过是在所难免的,有几次,我想说点好话,像别的舅舅家的孩子对二舅那样,说些照顾身体少抽烟之类的关心,但我感到太轻了,在外工作也不曾有过诸如此类的关心,总觉得别扭。
知道爸爸盖房子消息,我像是突然猛然发觉自己长大,随着房子不断完工,我也似乎不断地接近成人的界限,所谓成人,在别人看来是年龄达到18岁,而再我看来,自己成人的标志是从有一间独立的房间开始的。
我已经27岁了。回家还不得不和爸爸或者哥哥睡一个房间,而这已经是近两年来最理想的状况了。在我高中的时候,还不得不和爸爸哥哥睡一个房间,睡一张炕。晚上睡觉。总是裹着被子脱衣穿衣,更糟糕的情况是,我有着女孩天生爱干净的本性,需清换内衣像贼匿藏赃物一样东藏西藏,等到爸爸和哥哥不注意的时候,清洗让它们重见光明。
念书的整个阶段,我从不愿带同学去家里,即便毕业,有些关系好的同学我也是拒之门外的,他们的到来,意味着我秘密的暴露,我不能让大家知道,我是一个没有私密空间的女孩。本来我觉得和家人住没什么害羞的,但曾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在关系好的女孩面前,无意间透露了自己跟爸爸哥哥住一起的时候,她惊讶的合不拢嘴巴,问我,你都这么大了,跟他们住多不方便。何况,你妈妈不在。自这之后,我在也不在同学面前提房子。
我和哥哥都无比渴望,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曾有一座房子,有一间独立的房间,爸爸把它让给了哥哥,理由是哥哥是老大,还因为爸爸和哥哥水火不容,这让我嫉妒,闹了很久也没争取到半片地方。
从上学到工作我都很少回家,不得不承认没有自己的房间便是原因之一。
其实,爸爸和哥哥的尴尬不亚于我,尤其爸爸,他面对别人的疑惑比我们多,但我们都只能选择隐忍。爸爸曾许诺,哥哥好好打工,我好好念书,他一定给我们一人盖一间房子,这许诺太美了,我的脑海里早已为自己的小房间做了布置,一定有书柜,有张小炕,墙壁有我艺术的装饰,哥哥说他的房间将来一定比我干净。我不信,说等着比。但我们都不争气,既没给钱,也不出力,爸爸独自挣扎,努力来的结果是哥哥的一病不起,我们的心愿就那样破灭了。像一场没有防备的地震,震碎了我们的梦想,搅乱了我们的生活。好在。这之前他努力多盖了一间独立的房间,尽管还不得不选择和哥哥或者爸爸同睡一间房,但至少可以睡一张独立的床。
奇怪的是,房子宽敞了。心也跟着宽敞了,尽管冬天偶尔回家,还是不得不和哥哥或者爸爸挤在同一张炕上,但是在别人眼里,这增大的一间房,让我有了独立的空间,面对邻居的目光,我多了一份坦然。但是,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仍是我不曾了断的念想。
现在,愿望步步临近。等到房子挑大梁的时候,大师会站在房顶上撒糖花,那花花绿绿的喜糖从天而降,一定像公主的梦境,爸爸虽有经历,像老成持重的国王,不像我们那样不懂事,但也一定会激动的仰起长长的脖子,满面笑容欣赏自己“打下的江山”吧,那所有欢舞的人,都是等待奖赏的士兵,爸爸一定会说,大家辛苦啦,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吧。如果我能回去多好,爸爸一定希望我回去看他的杰作的,这是他为家立的又一件大功,如果我能回去,我将完成自己成人礼的心愿,是的,成人,当从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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