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时常在街上看见一些情侣,他们喜欢手拉着手,刻意亦步亦趋的步调,偶尔亲亲抱抱。这样的画面多么甜蜜,但我总有一种幻觉,感觉这个世界并不真实,就像某些古老流传和心中幻想重叠在一起的海市蜃楼。我有些迷糊,人长大了常常这样,不如孩童那般清楚是非了,就像我脑子里那个始终没有答案的问题,究竟什么是喜欢。这时候总会想起曾经一个朋友说过的话:像是一见钟情,也可能是一见如故。
如故这句话点通了我,让我模模糊糊的理解了一些事情。
我是个青春杂志的主编,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想着别人认为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有人问我,你如何想出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就像你曾经经历过一样。我回答他们:感觉特别熟悉,就像循环往事。这句话是我跟范子溪学的,但这并非由他本人亲自说出来过,他一直寡言少语,也没有一鸣惊人过,这句话我根据他的行为和经历为他总结出来,倒也恰到好处。
范子溪是我高中的同学,仅仅是同学而已。到后来我都不清楚我是否成为了他的真心朋友,有时在他跟我讲述关于他的爱情时我会有这样的错觉,但在他穷得宁愿卖掉吉他也不跟我借钱时,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又很困惑。他卖掉吉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呢,如果你曾热爱某种东西快要达到忘乎所以的境地,以至于梦话都是关于那玩意儿的符号,便会懂得。我很羡慕他,羡慕他的极端,可以把一件事情热爱得体无完肤,但同样也能把朝夕相处的东西忽略得一干二净,就像在他练琴时试图和他搭话的我一样。
我想起高一刚来的时候,当时我幻想我的同桌是个扎着马尾辫,干净漂亮的女孩,成绩很好,还很活泼。我们在一起快乐的学习,最后达成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当一米七八壮得跟头牛似的范子溪面无表情坐到我旁边时,我就下决心这辈子都不再相信柏拉图了。当时的绝望还比较肤浅,之后我知道了他宁死不开腔,开腔毋宁死的秉性,还有每次全班倒数的成绩时,我就痛得有些深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依靠在墙上,用鼻孔对着老师,表示对座位不佳的抗议。
范子溪这个人很怪,怪在他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却常常让我觉得他与众人格格不入。他从不同我们一起吃饭,独来独往,他有时也会不带笔,但宁可不抄笔记也绝不外借,我尝试主动给他,他礼貌的拒绝我了。我一度以为他是个高冷的酷仔,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我便发现了他外强中干的秉性。他极其害羞,上个讲台都会脸红,一开始不与我们交际,也是因为怕生,这种人需要和他耐心的磨合才能好好相处。不过我的脾气不怎么好,没等到和他磨合成功,就和他冷战起来。为什么是冷战,因为他从来没有什么冒犯我的地方,但我总觉得他不够尊重我,甚至对我有些无视。我好歹是他的同桌,每次让他出去,他都会说谢谢,太礼貌了,我极不习惯这样的礼貌。
我们之间关系拉近是因为星月琴行。它镶嵌在山丘上老城里的某个年代久远的低矮楼房里,走过主道后,还要在巷子里转几个弯,再爬到二楼才能找到,若不是慕名而来的人很有可能以为进了某个贩毒分子的据点。如果不是朋友给我介绍,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到那里去。但它有个好处,特别清净,在琴行的房间里,每一次拨动琴弦都会让人有种置身于森林深处的感觉,对于靠灵感续命的艺术家们,这里是天堂。没错,往来这里的都是视音乐如生命的人。
所以,范子溪出现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意外。某天,一个上身牛仔,下身还是牛仔的大个儿男生出现在琴行里,里面的每个姑娘都睁大了眼睛。这并不是说他长得很帅,他是那种除去身高,丢进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类型。姑娘们对他的好奇,除了他那匪夷所思的穿着,还因为他背上背的那把来自雪山上的琴。我能想象,老沈看见他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视琴如命的家伙,他们没聊几句,谈好价钱,他就独自一人走进一间房间,沉醉于他的音乐。后来都是如此,来来去去,如果不是你主动跟他打招呼,你就别想听到他沉嗡嗡的声音。直到某一天,没人记得但又确实存在着的一天,他看见姜雯月。
这段描述是我根据两人的诉说再加以合理想象写出来的。七月的晚上,老城刮着细细的风,风打在小屋子里那扇关不了的窗子上,弄得它吱吱呀呀的响,这可能影响了我们伟大音乐人范子溪的创作,他决定早点离开屋子。那时候大家都快收工了,姜雯月也在收拾她的架子鼓,突然有种就像有人在叫她似的错觉,她抬起头,发现有个上身牛仔,下身也是牛仔的男生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很虔诚,放大的瞳孔就像黑珍珠一样反衬着屋子里昏暗的光。她们对视起来,一分钟,两分钟,很久。男生看着姜雯月,看着那个齐肩短发的小姑娘的脸慢慢发红,看着一双清澈得就像贝加尔湖的眼睛,它的瞳孔满满放大。好奇怪哦,这两个平日里连跟别人对视一下就会觉得不好意思的人,今天就像是中了邪一样,连盯着对方。那种眼神犹如对自己的亲人一样,也像长久相依的夫妻,其之间交流的东西就好像只有他们俩懂得,而在外人看来只有无尽的尴尬。
范子溪后来跟我形容到:可能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她,是在童年里?不不不,更像是在上个轮回,但这怎么可能,太奇妙了。
风似乎刮得更猛了些,窗子摇摆得厉害,琴行里的人觉得要下雨了,都赶紧回去,也没人去注意他们,注意那两个从来不起眼的她和他。姑娘先开口,问男生带伞没。男生很快回答说,带了,然后微笑的把他那把土黄色的破伞举起来。姑娘也笑了,回答他,早点回去吧。
我虽然是个主编,每天写着天方夜谭,空中阁楼的狗血玩意儿,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世俗的家伙,俗得无可奈何。我曾为他们的相遇感到无比诧异,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不明不白的一见钟情。如果她是范子溪早就看上的姑娘,而这一次相遇是他精心策划的,那姜雯月对他的反映足以让我从黄昏羡慕到黎明。现实是,他们之前确实是素未相识的。我曾期待会有一个女孩与我擦肩而过,我们会转头相视,为对方流下依依不舍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过。范子溪是幸运的。
(2)
平原的空气总是显得生气勃勃,它给足了万物氧气,如果不努力的盛开自己,把美丽的一面尽情的展现出来,未免有些可惜。老城里因为遍布破旧的建筑而蔓延着岁月的气息,爬山虎尽情的肆虐每一片石灰墙,杂草不再屑于人们的脚步,安全的生存环境让它们能在马路中间开出花儿来。槐树则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但到了七八月它们开出的花能诱得禅叫出两个夏天。多年后我在成都的写字楼上观赏雾霾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老城,那个星星和萤火虫陪你入眠的地方。
姜雯月哦,她让我相信了什么是一方水土一方人。我初次遇到她就觉得这个小不点女孩儿充满了无限的能量,就像这里的空气一样,有一种活生生的灵气。当然,我不是范子溪,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如故的亲切感,我能感受到的莫过于任何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能感受到的,她的励志。
我初次来星月琴行的时候,她就以经在了,是经人介绍来的,在这里当架子鼓手。她也在这里做兼职,打扫琴行的卫生,给大家做点饭菜。老沈没有收取她的钱,知道她出来自力更生还要坚持音乐很困难,每个月也给她点薪水。琴行是个温暖的地方,大家都比较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孩儿。没有人的脾气像她那样好了,尤其是搞艺术的。琴行里总有些资历老的歌手,写歌时遇到瓶颈,总想发点火,遇到个人就要吵起来,炒得所有练琴的人都不耐烦,也跟着吵吵两句。但大家就跟姜雯月吵不起来,这也是由于她初次来老是把事情搞砸了就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整得大家都怪不好意思了,她还要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有一次乐手大壮去外面演出一个子儿都没有收回来,恰好当天姜雯月当天做饭盐放多了。大壮吃了两口就骂娘,吓得姑娘是连连道歉哦,跑去叫外卖,外卖的说老城太远了不送。姑娘又重新跑去厨房开始倒腾新的饭菜,大壮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必了。老沈也乘机插一句,没事儿我们都喜欢吃盐的,雯月你别弄了……然后,我还有一些无辜的乐手就硬着嘴皮吃完了整顿咸饭。这件事情还影响到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雯月都以为我们真的喜欢吃咸,顿顿豪迈撒盐,我们最后委婉和曲折的向她表明盐吃得多有害健康的意图后,饭菜才归于正常。
姜雯月不算是本地人,家在汶川。那一年刚好大地震,把姑娘的家震没了,剩下个上初中的弟弟还有年迈的母亲。她本来可以在音乐学院顺利毕业,但命运捉弄了她。为了生活和梦想,她必须作出艰难选择,最后不得不从学费高昂的艺术学校里退学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起早贪黑的体力工作,一个娇小的女孩儿,在冬季早晨七点的寒风中,骑着一辆老式笨重的山地自行车从租来的小屋里骑到春熙路卖肯德基。那时候成都地铁还未贯通,每天上下班就要花掉她两三个小时,因为住的又是合租房,晚上回家大家都睡了。姑娘再没时间拾起她的梦想。有一天,她的室友收拾桌子把她挂在墙上的吉他给弄倒了,姜雯月当时也再场,看着琴弦崩断,面板破裂,她的心也凝固了。室友觉得没什么,一个破吉他而以,说给她买一个新的。姑娘拒绝了,她苦笑着说,反正再也用不上了。
要说姑娘与音乐有缘分,他工作的肯德基附近那里有一家老琴行,老板是老城的人。姜雯月每天闲时靠在窗边,听琴行里传来的架子鼓乐声。那家伙生猛,吉他钢琴,无论什么乐器都穿破不了墙面,而架子鼓一敲,声音就势如破竹,穿过墙面,震撼了姜雯月的心。姑娘很有音乐天赋,每天听着节奏,从书上辨认他们发自于架子鼓的哪个部分。等到她到琴行去报道时,她的架子鼓已经可以演奏了。国家拨款援助了受灾的家庭,这对于姜雯月来说是新的希望,她可以不再那么拼命兼职,结余下时间去重拾音乐梦想。
在老琴行,姜雯月每天拿出十二分的热爱跟着师哥师姐们学习架子鼓,只要她拿起鼓棒,便觉得浑身充满力量,把心里的不快和烦恼通通发泄在鼓上。姑娘的烦恼很纯洁,靠它打出来的音乐也悦耳动听。琴行的收费比较贵,她能学的机会不多。老板看她如痴如醉的对待音乐,就给她介绍了星月琴行。星月琴行的老板叫老沈,是这家琴行老板的师傅。
就这样,姜雯月来到了星月琴行。老板让她边学习,边教新人打架子鼓,她还可以干活儿,挣点生活费。姑娘在这里终于可以独立完成自己的音乐梦想了。尽管生活还是很苦。她穿的一直是刚刚去读大学时买的衣服,一件白蓝色的针织衫和已经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姑娘再没化过妆,她曾跟室友学习过,但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化妆用品得费不少钱。她安慰自己,大宝也是能美肤的嘛。姑娘很瘦,这是天生的,并非营养不良。但她的个儿也不高,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标标志志的南方女孩儿。姑娘脸蛋儿水灵,五官很好看,尤其是眼睛。在范子溪没来之前,我也会偶尔忍不住想看看她,她黑的跟珍珠一样的眼球总能带给我秋风拂过般的灵感,这种灵感让我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音乐的节奏也变得轻快,动听。
(3)
星月琴行是个比较特别的地方,许多热爱音乐的人在这里相互认识,组成乐队,要在这里吃住的人员,只需要缴纳生活费。他们还可以通过教授学员获得报酬。每到报名学琴的新生们少了,乐队就会被老沈组织起来,一起去偏远的山区或是农村举行公益演奏。那些没有被现代文明波及到的地方很少出现流行乐队,当地人耳根子出现了这些各式各样的民谣乐曲,只觉得新鲜,至于曲中包含了多少动人的故事,悲怆的感觉,他们感觉都很麻木。但这样的表演不总是无意义的,总会有对音乐有着天生感知力的人想要加入琴行。而老沈则会不遗余力的挖掘他们的潜能,就像春熙路老琴行的老板一样,他十年前还是个放牛的娃。
我们学琴的和旁边练架子鼓的离得近,就隔着一道走廊。没事儿的时候大家就喜欢搞搞联谊,在走廊上围成圈,大家积极表演。我也就是在这时候和姜雯月渐渐熟悉起来的,我那时候常常坐到她旁边,发现她还是挺健谈的,我们常常讨论一些乐器上面的知识,有时也八卦八卦老沈的爱情故事。我了解到姜雯月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对爱情一无所知,她曾经有过一段恋情,但对方见异思迁,最后吹了,在一起的时间不足熬过世界杯。她说她相信缘分,对对方没有什么刻意的要求或是期望,随缘而安。多么佛系的一个姑娘啊。而此刻坐在对面的范子溪同学则更佛系,一直盯着我的裤裆看,好几次让我想检查自己是否有什么不雅的事情让他看见了,但最后我得出结论,他只是想看姜雯月,而又不敢,最后害羞的选择了我的裤裆,在那里可以用余光仔细的欣赏她。姜雯月还比较放得开,她也时常注意范子溪,偶尔偷瞄两眼那个木头木脑的男孩儿,有时干脆就直接拖着下巴看他。范子溪敏感的从余光知道了姜雯月在看他,于是更加紧张的看我裤裆,疯狂的用余光与姜雯月对视,我则更加痛苦了。我虽然理解两个相互吸引的人会让对方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来,但他俩这么个看法不像是在相互吸引,更像是在相互解剖。
中秋一过,老城的荒凉开始极速蔓延。琴行的学徒寥寥无几,老沈觉得是时候来一波乡村行了。因为快要期中考试,那次乡村行我并没有参加。等到范子溪和姜雯月手牵着手回来时,我有种错过了几个亿的感觉。
根据范子溪后来吞吞吐吐的描述大致是这样的。他俩被老沈安排在一起走街串巷去告知乡亲父老们来了一只非主流乐队。我相信这点老沈是别有用心的,他老人家老糊涂了,就爱乱撮合。姜雯月比范子溪大五岁,这是什么概念。在范子溪还在读小学六年级时,姜文月已经快要参加高考了。专家说每隔四个半岁就会有代沟,去它的,爱情都产生了,那里来的代沟?但专家毕竟是专家,说话不无道理。俩人在一路上从不跟对方搭话,只是在宣传的时候才稀得用点儿嗓子。按照一般的套路,两人该互相了解一下,或者就乐队乡村行的活动交换意见。但俩人不是你低着头摸摸后脑勺,就是我左转右转浑身不对劲,在农户家的猪圈都能感受到尴尬,这场面与他俩牵着手回来的场景也极为相似。是的,如果不是他们牵手了,大家甚至会误解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晚上表演结束的时候,范子溪的举动就可圈可点了。他主动凑到架子鼓旁边,说指着架子鼓说,真酷,好想敲一敲。姑娘说,那我就借你吉他弹弹。俩人交换了位置,开始的弹奏起来。范子溪很快领略到了姜雯月玩转音乐的魅力,没有想到她的吉他弹得这么好。对于姜雯月想要表达的情感,范子溪也拿捏得很准确。他渐渐不好意思打鼓来破坏姜雯月的节奏了,开始专门聆听,就像钟子期对伯牙那样。一曲终,姑娘脸红了。范子溪把掌都鼓红了,他告诉她,我一直想表达出这样的情感,可惜碍于技术,我表达不出来。姑娘红着脸问,什么情感?范子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姑娘的手,用似是而非的玩笑口气说,追问前世,我是否与眼前此人有过良缘。姑娘笑了笑,没有挣脱他,两人又在那里尴尬的牵了几分钟的手。那时候我就确信,如果两人不是真心喜欢,开个这么尴尬的玩笑,要想收场的难度不亚于开场奥运会。最后,范子溪木头木脑的把姑娘送回营地休息,自己在营火旁边拿起啤酒一杯又一杯。范子溪这人有个特点,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喝酒,遇到伤心事儿,就死命的弹吉他,弹到弦崩乐坏为止。大家都是搞音乐的,对于范子溪今天的意外举动并不奇怪,看见有人主动吹酒瓶子,大家都来劲了,把范子溪灌得第二天弹琴手都是颤颤巍巍的。范子溪从此再没这样喝过酒。
直到乐队回来,大家才知道了俩人确定了关系。对于他俩第一次牵手的情节都是我厚着脸皮要来的,至于他们怎么说明在一起,正式交往,他俩没一个愿意告诉我。琴行里出过几对土生土长的情侣,有的在一起就去外面浪迹天涯再没回来了。也有纯粹的肉体碰撞,最后不欢而散,纷纷离开。也有感染肺腑的,琴行唯一的钢琴家刘雨欣,她不是这个故事主角。对于范子溪和姜雯月,这对情侣的诞生又在琴行的历史上添了莫名其妙的一笔。
莫民奇妙是有原因的,如果仅从肢体动作来判断,你无法想象两人是刚刚在一起的情侣。这对情侣刚开始在琴行,既不搂搂抱抱,也不卿卿我我,甚至话都不怎么说,有点儿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这段时间两人之间说的话还没他们跟老沈说的多。可能在局外人看来,范子溪和老沈还要亲昵些。那时候范子溪念高二,自打来了琴行后就再没去上过晚自习,每天晚上练到十点多,姜雯月就坐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看乐谱,小说。时不时的会拖着下巴看看他专心练琴的男朋友,这时候的范子溪会有点紧张,总把音符弹错,姜雯月就笑他,笑他没出息的小紧张,笑他摸后脑勺的小动作。两人收拾好了离开琴行还会出去走走,晚秋的老城凉风肆意,范子溪学着电视里的男主角把外套披在姜雯月身上,姜雯月却是个不怕冷的小姑娘,为了迎合范子溪的绅士风度常常把自己热得流汗。而范子溪则为此身患感冒,为了不让她知道,又到处求医乱吃特效药,最后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在病床上趟着还不忘了叮嘱我,一定要圆好了,不能让姜雯月知道。我不解,她是你女朋友,让她知道怎么了,你们正好趁此机会亲热亲热啊,别整天都是眉来眼去的神经交流。他想立刻反驳我,话冲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支支吾吾的说,反正就是不要让她晓得,晓得了不?可姜雯月一天见不到范子溪就急得不行,找到已经被收买了的老沈还有我们也没问出什么,最后直接找到了范子溪的母亲,以学习小组长慰问群众的身份提着范子溪爱吃的香蕉冲去医院了。看见了姜雯月,范子溪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立刻泛起一丝晕红,大写的尴尬刻在脸上,但最后他还是装作很深沉的样子对她说:你来了。
范子溪每天迎合着晚自习放学的时间回家去,家里还以为儿子认真学习回来了,也没管,后来老师家访,蒙在鼓里的范子溪老妈才恍然大悟,儿子是跑去学琴去了。这可不得了,范子溪在家里是被当做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他的哥哥就是因为滑板摔断了肋骨,现在躺在轮椅上做一个老老实实的户口登记员。家里绝对不再允许范子溪干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这下好了,躺在病床上的范子溪得到了关于勒令不准再去琴行以及没收吉他,听到消息后,他愣是气得多趟了两天。
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了,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之间的精神爱恋。当下流行起来了QQ,遇到心仪对象问人家要个QQ号的话,能极大的增加两人成功的机率。范子溪的QQ好友里只有姜雯月一个,两人在上面就像小孩子一样,发一些无聊的表情,讨论一些两人都知道的电视或者小说。上课的时候姜雯月不让范子溪跟她聊天,范子溪就趴在桌子上看他给姜雯月拍的照片,那接近马赛克的分辨率愣是让他犹如进入世外桃源似的看得如痴如醉,老师的粉笔打到鼻子都还意犹未尽。
终于熬到了寒假,范子溪以全班倒数第二的成绩走出校园。迎接他的是老妈带来的三个补习班通告,还有姜雯月的口头警告,不好好学习就不跟他一走路了。范子溪在寒假老实了起来,每天早晨给姜雯月发个早安,发一张他在补习班的照片。在补习班他也不怎么学得进去,数学里的函数在他看来就像是被夸张了的音符,脑子不自觉的就往他的吉他想,不一会儿又想到了姜雯月身上,想她雷厉风行的身影,和她甜美可爱的笑容。这时候的范子溪大概不会发现,自己天生的刻板脸竟然浮现出一丝生动,随着他思考的深入这样的生动也夸张起来,最后演变为了傻笑…….老师和同学惊讶的看着他,这个同学怕不是学傻了吧。
对于姜雯月来说,范子溪是她经历了那么多坎坷过后遇到的一丝曙光。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但内心也是柔软的,每次看到木讷的范子溪她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知道他不善言语,就用眼睛向她传递爱意,范子溪也心照不宣的回应他。他们之间的这些淡淡的交流,给了这个女孩莫大的勇气,她变得更加阳光和自信。以往提到她那支离破碎的家,她脸上就会浮现出一丝焦虑,她虽然努力的为之付出,内心却是痛苦不堪。现在,她更加勇敢的面对生活中任何事情,变得热爱生活,我和老沈看见她的笑容越来越多,并且还惊奇的发现,这个姑娘开始化妆了。她买了口红,还有粉底和眼影。白天范子溪上课的时候,她就求教琴行的师姐师妹们,晚上把自己白天的成果大大方方的展现给范子溪看,虽然范子溪口头没有说出来,但从他温柔的目光里,姜雯月看到了她想要的惊喜和喜欢。
接近高三,范子溪的成绩没有任何起色,他的母亲多次找到班主任谈,班主任告诉她范子溪总是心不在焉,怀疑孩子是不是早恋了。范子溪的母亲迅速把目光锁定到假装学习组长的姜雯月身上,在某个放学的夜晚,她发现了走在一起的他们。母亲保持了理智,决定在儿子回家的时候谈谈。母亲告诉范子溪,早恋没有任何结果,还非常影响学习,不要为了这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误了你的前程。范子溪表情很坚定,嘴角弱弱的凸出一句,我愿意。谈话并不愉快,母亲知道儿子的性格,做什么都认个死理,她决定从姜雯月那里找到突破口。
很快,范子溪开始察觉到姜雯月疏远了她。她没有再上线QQ,晚上也没有在学校门口等着他放学。他去琴行找
到姜雯月,她只是拉起范子溪的手,说,现在我们还小,我希望你更加珍惜你的前程。姜雯月没有再理会他,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看着范子溪,无论他投以怎样疑惑的目光,姜雯月始终像是陌生人一样。范子溪懵了,他很奇怪,为什么姜雯月会变得这样,他们之间的默契这么快就消失了?那时候的范子溪没有什么阅历,看待一个人还很幼稚,多年后他告诉我,那时候,我真就以为她不再喜欢我了,甚至开始觉得爱情这个东西非常可笑,既没有书上写的那么热烈,也没有故事里流传的那么久远。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上当者,很气愤,也很悲伤,不知道怎么办了。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去挽回,或是去问问她为什么,心里只有一股怨气。很快他就孩子气的把这股怨念撒了出来,他也不去找姜雯月了。
范子溪的母亲似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通过找姜雯月谈话让孩子远离早恋。姜雯月比范子溪大五岁,她考虑的比范子溪要多一些,她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也知道早恋会影响的范子溪的成绩。但她心底里是不同意范子溪母亲的观点的,早恋不能够走到最后吗?两人之间的爱意真的就百害无一利吗?姜雯月是受过感情伤害的人,但她并没有因此灰心,她知道拥有一个正确的爱情对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哪怕它来得早些,这并不说明这样的爱情不成熟。姜雯月对她和范子溪的爱情有信心,这样的信心绝不是一时的脑子发热。她们直间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有着心心相印的默契,哪怕现在范子溪的命运还是未知,而她姜雯月也不一定这辈子就呆在琴行了。
姜雯月内心挣扎了许久,她最后妥协了,她不敢拿范子溪的命运开玩笑,也不想得罪他的母亲,她决定暂时的疏远他,但她内心是对他们的爱情保持信心和期待的。但是心智尚未成熟的范子溪没能感知到这一切,他把这一切怪罪到爱情本身,这使他原来所有的美好幻想全部付之一炬。他精神渐渐的垮掉了。那段时间,他坐在我旁边,心不在焉的趴在桌子上,整天面无表情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既不像是生病了,但看着也不怎么正常。我那时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情,开玩笑说,爱情让你如此眩晕了吗?他没有理我,还表现得很气愤,只留我在那里反复的思考刚刚这个玩笑是不是带有什么侮辱性的含义。
他的母亲也察觉到了,儿子变成这样她是可以理解的,她不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知道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阶段。一开始她还相信,儿子会很快度过这个迷茫的时期,很快的忘掉姜雯月,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来。但是范子溪对姜雯月的喜欢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冷淡而消退,反而变换成了一种求之不得的苦恼。这使他更加没有心思学习,每天愁眉苦脸的。母亲渐渐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最后,她妥协了,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范子溪,她还说,姜雯月是个好女孩,她是希望你好的,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也希望你们重归于好。一个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知道,对于爱情作为母亲只能引导他往正确的方向走,而不是去制止。她也希望他体会人间百味,能以健全的心智体会到人间冷暖。
范子溪的心灵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这是有意义的,他成长了,他嘲笑起来自己当初的想法是那么的幼稚。他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爱意并不是非得口头或是眼神来传达,真正的喜欢亦是心灵上的默契,我有足够的自信,自信你即使眼睛看向远方,心里想的也会是我。
(4)
在五月,老城的蝉开始慢慢复活,老槐树散发出来的香味让每个敏感的艺术家们感知到了夏天的来临。那天去找姜雯月的范子溪真的超帅。正好是月假,范子溪从母亲那里讨回吉他走到琴行,大家为他的回归表示了惊讶和欢迎,不过他只是嘴角哼哼了两声,就径直走到架子鼓房,把姜雯月拉到我们放拖把的阳台上。范子溪深情的看着姜雯月,她刚开始想反抗,渐渐的又脸红低着头。范子溪则表现得很坚决。他缓缓的抱住姜雯月,偏向头,两颗炙热的心瞬间迸发出来,交织在一起。这是他们在一起八月第一次接吻。
从那以后,他俩之间变得亲密起来。走在路上会手拉手,每次放学回家分开的时候,会互相的拥抱。这在普通的情侣之间可能一开始都会是这样,但在她们身上就有那么一丝修成正果的意味了。范子溪感激母亲对她爱情的鼓励,他也没有让她还有姜雯月失望。在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放弃了他的吉他,把对音乐的热爱转换成了学校。每次我看到他聚精会神的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招儿挠腮的补功课我都觉得不真实,这时候他还会凑上来问我,这个数学题作何解。我收敛了我的惊讶,给他详细讲解,他听得很认真,我感受到,这个男人在认真的时候还是蛮帅的……不过,因为压力的缘故,他竟然偷偷学会了抽烟,特别是上数学课前,他都会偷偷去厕所吸上一根。我作为朋友想警告他,也料到我的劝说对他来说都是废话,于是我把姜雯月抬出来。他方才苦笑的央求我,让我别告诉姜雯月,并发誓高开完一定戒了。结果,到了现在,他的包里都总是藏了那么一两杆香烟。这家伙有个毛病,就是喜欢铤而走险,这在他后来和姜雯月的矛盾中充当了重要导火索。
范子溪是个幸福的男人。每天早上吃了母亲做的爱心早餐,晚上又能喝到姜雯月专门为他煲的蜜汁鸡汤,那鸡汤可诱人馋,就冲那味儿,我就一度想挖他墙角,做姜雯月的男朋友了……当然,这事儿我干不了,我相信他能杀了我。范子溪就算压力再大,也不会在姜雯月面前表现出来,每次放学见到她,都会亲亲的拥抱,告诉她今天很开心很充实。可以说,在这段时间里,姜雯月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他每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想他,虽然他对于高考和对于姜雯月之间感受不到什么明确的联系,单他就是单纯的觉得,姜雯月希望我考好,我一定不负她的期待。
虽然高考他还是考砸了,就读了西华大学。我很羡慕他,羡慕他考砸了还能去西华大学。接近九月,老城还是像往年那样,把人热得直流汗的时候吹来一阵凉风。琴行也像往年那样,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批人。姜雯月跟着范子溪到了成都。大学外面总是很多各色各样的琴行,大多是噱头,忽悠人钱财,没有几个是真正搞音乐的。姜雯月在这里找了份工作,也是搭架子鼓,条件开得不错,但工作很辛苦。老板是个年轻人,要求这里的工作人员要活泼,还要时尚。活泼姜雯月倒是没啥问题,但是时尚她就很难理解了。那时候流行什么xx style,每个人要有自己的个性,琴行里每个人都挺有个性的,有的男生头发比她的还长,有的女生花着两个大黑眼圈,唇彩也是黑色的,乍一看还得吓人一跳。姜雯月开始努力琢磨自己该走什么路线,他去问范子溪,范子溪这个钢铁直男只会告诉她怎么都好看,这话还不如不说,她最后买了一套水手服,穿在琴行里。这一身行头让她倍受男生的欢迎,那时候正巧流行萝莉风格,我们姜雯月正好符合萝莉的条件。一时间琴行的生意特别好,老板也给她加薪加蛋。不过,姜雯月的追求者也多了起来。
姜雯月的追求者并不是什么好人,这一带出很多大学生,也出很多小混混。姜雯月除了在琴行教架子鼓,就是陪着她男朋友,陪他逛操场,陪他上课,陪他吃饭,就差连在一起了。这些追求者多次找机会下手都没有成功,有的急了,晚上去敲姜雯月租的公寓楼,哪知道打架子鼓的姑娘没那么好惹,几扫帚就给人轰出去了。被轰出去的小混混不服气,觉得丢了面儿,就跑到姜雯月工作的琴行纠缠她。姜雯月是不怕他们的骚扰,每次遇到他们都是远远避开,可小混混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赖,扒拉在琴行不走,影响生意。范子溪下课来找姜雯月,面对她一米七八壮得跟头牛似得男朋友,这些小混混就怂了。范子溪觉得姜雯月在这里容易受到欺负,不想让她再干下去了。姜雯月像个大姐姐一样踮起脚拍他的后脑勺。“我不干这个,我们怎么在一起啊”
两人会在下班后去吃麻辣烫。两个四川人,一个吃得特别辣,一个沾不得一点辣椒。高中的时候,范子溪就瞒着姜雯月,每次点菜姜雯月说多放辣椒的时候他都绷着脸微笑,还点点头表示中肯。但面对当地的麻辣烫他是一点演戏的机会都没有,辣椒进入嘴里直接让他掉下眼泪。姜雯月笑他,说他一个四川人吃不得辣。范子溪默默后脑勺“我的祖先其实是湖南人……”自此,两人每次吃麻辣烫都点鸳鸯锅,这对鸳鸯,一个温和内敛,一个活泼开朗。那时候我在城东读书,但是偶尔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去春熙路,去王府井。我一度认为这对情侣是天造地设,也发自内心的祝福他们最后走到一起。两人晚饭后的生活很平淡,看看电影,去图书馆里看看书,或是参加某个酒吧的音乐聚会,最多的还是在公园散步,这时候他们会规划起未来。范子溪说大学毕业想做个流浪歌手,或是开个酒吧,姜雯月笑她说,咋们不吃饭啦,我觉得你还是得有个稳定的工作。范子溪沉默的低下头,右手紧紧的攥着姜雯月的左手。我原来也是你这么想的,想做一个吉他手,可这样的生活太难了。范子溪继续说。“雯月,你比我大五岁,见到比我多,我相信你”范子溪把姜雯月紧紧抱住。成都的秋天很漂亮,公园里面栽种着许多银杏,风一吹就落掉千百片叶子。有一片叶子落到范子溪的肩膀上,姜雯月把轻轻地它拿到了手里,说,这里的不像是老城,老城的常青树不怎么落叶。
那时候的范子溪还是单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把希望过多寄托于感情。这给了姜雯月很大的压力,她不能让自己去伤害他。情感上应该是互相依赖,但生活必须的各自独立。感情生活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5)
范子溪是迷茫的,除了他对姜雯月和吉他的执着,他对一切都是模糊的。他不会想想自己未来,也没给自己一个目标,甚至在他上专业课的时候,脑子除了发呆就是想姜雯月。他有五个室友,全寝室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单身。理科学院的男生个个都是纯爷们儿,抽烟喝酒打游戏,范子溪跟他们玩不来,寝室里每天都是闹腾腾的,而他就在外面陪着姜雯月默默的散步。范子溪也不喜欢跟班上还有其她的女生讲话,本来理科院的女生就不多,很多女生来找他说话他都闷着,到了最后,除过姜雯月就没有女生跟他讲话了。在所有人眼里,范子溪就是块木头,一根又冷有干的硬木。他从来不想参加什么活动,所有业余时间都给了姜雯月和吉他,到了期末,他连班上有些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姜雯月希望稳定下来,她一再委婉的拒绝了琴行老板的过度好意。老板是个东北人,来这里读了大学不想回老家,就在这里做了生意。他是个有能力的人,还不到二十八岁,就靠着自己在成都买了套小公寓和轿车。老板说他喜欢南方的姑娘,喜欢南方的美食,喜欢南方的一切。在琴行,姜雯月被安排在最好的教室上课,她的薪水也是高于同事的。姜雯月一开始没有感觉到他的好意,但是每次范子溪来找它,他都极力回避或是沉默不语。老板也曾试图请她吃饭,姜雯月每次都是委婉的拒绝,最后老板把餐厅的牛排打包到了琴行,拿了瓶红酒,他告诉姜雯月,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姜雯月也曾纠结过,她并不幼稚,和范子溪的爱情现在就像空中阁楼一样,离开了厚实的物质土地,仅仅靠着彼此之间的心有灵犀维持。有一段时间,她也动摇了。
范子溪面临的痛苦是完全具有必然性的。他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如果他的生活某一天突然见不到姜雯月了,会有多么空虚。姜雯月开始说自己很忙,范子溪就去琴行找她,她只顾着打架子鼓,偶尔会和老板谈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很明显,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少了。范子溪本就是一个敏感的人,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他发现了姜雯月对她的热情减少了,晚上在一起的话也不多。范子溪陷入了莫名的苦恼,这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他变得爱发火,动不动和室友吵起来,室友又打不过他,只能冷眼相对,他很快就被孤立了。孤身一人的范子溪渐渐的尝试到了孤单的滋味,他幡然醒悟到,自己除了姜雯月,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期末,他挂了很多科,他又拉不下面子去向科任老师求情,班上的干部也多次向老师反映他的各种不积极和态度冷淡。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被学校劝退。
那段时间我忙着在各个社团参加活动,没有注意到范子溪面临的困境。直到某个寒风冷冽的晚上我接到他的电话,这么多年来,他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通话里他哭了,这个一米七八的汉子哭了,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嘴里说着糊话。我断定他喝酒了,从通话环境里得知他正在大马路上。大冬天,一个喝醉的人很容易出事。晚上九点,我从城东跑到城西,和姜雯月一起把他从街上捡回来,带到了她的出租屋里。我这个朋友尴尬,很长一段时间都蹲在外面,尽量回避她俩的对话。姜雯月在里面像个母亲一样听范子溪诉说这些天他内心的痛苦,他高大的身躯压在姜雯月的腿上,把恶心的呕吐物吐到了床边上,满屋子都散发着难忘的味道和酒味。那天,范子溪在姜雯月那里我放心了,我离开屋子,很晚已经打不到车了,于是找到了一家网吧留宿。也许,那天我不该回避的,但谁也说不准,两人也许命该如此。
范子溪紧紧的抱住姜雯月,她没有反抗,他便越抱越紧,使她有点难以呼吸了。突然,范子溪扒开了姜雯月的外套,酒精加快了范子溪的速度,接着他把手伸进了她的身体里。他呼吸急促,眼睛里面没有光亮,整张脸都是通红的。姜雯月意识到了,她开始反抗,但范子溪早已失去神志,面对这个高大的汉子,她没有一点办法。范子溪把她压倒在床上,姜雯月嘶吼着,范子溪!你混蛋!她拼命抵抗,这个温柔的南方女孩把自己生平唯一一次巴掌打给了范子溪。范子溪愣了一下,仿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他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姜雯月也愣住了。她想说点什么,但范子溪已经像个失落的孩子一样走出门去。
范子溪蹲在外面的电线杆旁,双手颤抖的点燃了香烟,冷风使他恢复了理智。我干了什么?完了,她不会再理我了。约莫凌晨,昏昏沉沉的范子溪看到了一辆别克轿车驶来,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他努力回忆,像是琴行老板。
(6)
现在是凌晨,我关掉电脑,倒掉剩余的咖啡。窗台的风很凉爽,我被吸引过去。报社刚刚打来一个电话,希望明天下午能够得到关于刘文溪的全部稿件。我看向窗外,霓虹照亮了整片天空,万家灯火中散发出来的光芒让城市有了温度。但也依稀可见街头的醉汉,路灯的灯光汇聚在他们头上,阴影就像他们的失败与孤单一样被放大。我不由得思索起来,这座城市里生活的每个人都不一样,有失败的,也有幸福的,把他们放在一起,甚至只有一墙之隔,未免也太过残忍。
我拿起电话,拨给了范子溪,约定了明天上午人民南路咖啡厅见面。关于他的故事,尚且需要他本人来亲自完成。
我到时他已经在这里了。一身得体的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再配上一块轻奢的腕表。这很符合他现在的身份。“真是荣幸,能够得到你一上午的时间”我客气到。他给了我一个白眼,并丢来一张请帖。“恭喜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修成了正果”他和姜雯月将要结婚了。
“真不敢相信,你们最后还能走到一起”
“命运安排,我尚且做了该做的”
“你如何找到她?”
“在老城的琴行,她在教学生打架子鼓,我们见面拥抱了”
“祝贺你”
我是个青春杂志的主编,脑子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青春本来就是空中阁楼般的岁月,看着荒唐,却引人入胜。有人问我,为什么要把刘文溪结局写得那么美好。我回答他,感觉就该如此,这本是童话故事。青春就该美好,男主人与女主人就应该深爱着,最后在一起。
范子溪说,看见姜雯月,我就喜欢上了她,那是一见钟情吗,我觉得更像是一见如故。姜雯月曾对他说过,我们在一起多么奇妙啊,一见面就产生了好感,这样的好感让我们在一起,在一起得无比幸福和开心。两人见面时都这么觉得,在一起了这样觉得,一起来到成都也这么觉得,甚至在那次范子溪大醉后分手了也觉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了,很难在一起。范子溪读完了大学,他也最终找到了人生方向,他仍清楚的记得自己多么喜欢姜雯月。姜雯月最后选择了琴行老板,她知道自己忘不了那段感情,她确信对于范子溪的喜欢无比真诚。但现实总是这样,喜欢却很难在一起。
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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