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王府
凤鸾歌听了一惊。她立刻想到了那个善于易容的女人。她脱口问道:“有人刺杀容煜?那他受伤了吗?”
容燮盯着凤鸾歌,脸上神情莫测。
“那你是希望他有事还是没事?你不是被赐了鸩酒?为什么会活着?那个替你死去的是谁?凤六姑娘难道不该给个解释?”容燮冷冷地说。
“我……我的确是被要求去杀容煜。”凤鸾歌试着放松下来,低声说。一旁的凤蓉惊地握住了嘴。
凤鸾歌拍拍她的手,示意安慰。继续说:“这买凶的人我不说你们也自然明了是谁。但是他赐给我的并不是鸩酒,而是蛊毒。”
“既然是蛊毒,为何你如今还安然无恙?”容燮肃容问道。
“难道我要乖乖等死?或者我该乖乖听话去杀一个对我好的人?”凤鸾歌反诘道,“再说你是从哪里看出我安然无恙来的?”
“鸾歌!放肆!”凤蓉低声斥道。自己忙对洛川王跪地请罪:“六妹无状,还请殿下息怒。”
“起来吧。”容燮声音平静无波,不辨喜怒。直盯着凤鸾歌说:“六妹虽然是一向直爽。但是还须知道礼法不可废。”
“礼法?”凤鸾歌轻蔑地看着他。“好教王爷得知——整个大魏朝最不注重的就是礼法!你们的皇帝为了残害手足,不惜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请问他的礼法在哪里啊?你找出来我看看。”她上前一步,“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吧?别不敢承认。想坐就去坐!用不着这么藏着掖着!”
“放肆!你可知道你刚刚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容燮暴怒地盯着凤鸾歌。
“大逆不道?”凤鸾歌嗤之以鼻,“你敢说你脑子里没有大逆不道,我就束手就擒,让你结结实实地绑去金銮殿邀功。”她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就怕你那亲爱的皇兄会认为我们是连起手来骗他而演的苦肉计。燮王殿下,看在你是我姐夫的份上,别说我没提醒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堂堂燮王怕是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虽然这次他要杀的是煜王,可他真正要除去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容燮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凤鸾歌所说句句打中了他的心坎。身为皇子,特别是身为一个胸有大志的皇子,谁不巴望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本来就有资格的,若不是因为自己都母妃位份太低,他沦为庶子之身,他应该比容烽更有资格坐在龙椅上。可是容烽的不好相与他更是清楚。一个帝王,生性多疑,大概是必要的条件。这些年若不是太后护着,大魏的龙椅会压死多少手足,他怕是数不过来。
“殿下,六妹无状。求殿下看着臣妾的份上,饶恕她这回。臣妾一定对她严加管教。”凤蓉再次跪下,苦苦哀求。
“那依六妹的意思该当如何?”容燮对凤蓉的举动置若罔闻,紧紧盯着凤鸾歌问道。
哪知凤鸾歌一转头就换了一副无辜的嘴脸,微笑道:“不如何。我只要安安稳稳地回家就好。至于家国大事可不是我一个小女子可以置喙的。”
“哈!好一个小女子,小女子居然说的出‘怀璧其罪’这样的话,可见也不是一般的小女子了。”容燮蓦然大笑道。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凤蓉,柔声道:“王妃不需担心。我定会护六妹周全就是了。”
凤蓉这才长长的放下心来。可是一抬头,却见丈夫正用一种三分研判,三分探究,还带着三分激赏的目光看着凤鸾歌,心里无端就是一沉。
凤鸾歌避开容燮的目光,转移了话题:“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一下煜王?”
“这并不难。不过,眼下他却不是太方便……”容燮犹豫了一下,“刺杀之人数次下手,狠辣异常。容煜他还是受了点伤……”
凤鸾歌的心沉了一沉。从容燮的犹豫里,她听出了一丝不祥之感。受了点伤?受了多大点伤?人生就是这样,当初不好好珍惜,等到想回头时候总有意外在等着给你迎头一击,告诉你:后悔药不常有,偶尔有也会很贵。
她定了定心,坚定地说:“我还是想见见他。有些话,当初没说。现在一定要说。”
容燮点点头,说:“我会替你安排的。煜王受伤后一直住在宫内。你且安心住在这里。容我打点一番,才好进宫。”
凤鸾歌就住进了洛川王府。凤蓉专门僻了一间静室给她,叫“临春阁”,还亲自带她去。在路上,经过几处亭台轩馆,遇到衣饰华丽的姬妾要迎接行礼,凤蓉一律免了。凤鸾歌看看凤蓉,凤蓉微笑道:“这几位娘子都是为殿下分忧的,也颇得殿下赏识。”凤鸾歌撇撇嘴,悄声说:“好好一个家搞得跟怡红院似的。东风西风他受得了吗?”说完又嘿嘿一笑。
凤蓉点了她额角一下,说:“你怎么越来越没个行止规矩了?这公侯王府家,谁家没有三房四妾?知道你与煜王要好。可将来……”下面的话却掩住不说了。凤鸾歌也就一笑而过。这里终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临春阁,小丫鬟灵秀早已等在门外。遥遥见二人走来,便高高揭开起翠丝烟罗软帘。凤鸾歌刚跨进门槛,就见屋内一溜站定四个模样清秀的丫鬟,一起对二人行礼,却只称呼王妃。凤蓉一脸严肃地吩咐:“姑娘住在这里,你们要小心服侍,却不可多嘴多舌,倘若谁走漏一星半点消息。王府长使处自然有你们的好受!”四人一起低头称是。凤蓉这才将四人姓名一一说给凤鸾歌听。分别是芳草、蕙心、清荷、莲香。凤蓉笑着对凤鸾歌说:“一切还是比照你在家里的来。只是没了秋水和长天两个丫头。”说道这里忍不住喟然一叹,便不知如何说下去。凤鸾歌本来想打听秋水的下落,听凤蓉这样说,便知不用问了。默了一默,苦笑道:“可能长天这时候已然做了什么神仙吧?她们两个跟着我也没落下什么好处。”她虽不问,凤蓉却主动告诉:“当日你出事后,我曾回府逼着老太太寻你。后来听说你被赐死,老太太便吩咐将秋水打死了。说是给你殉葬。”
血液迅速在血管里冷却凝固。凤鸾歌没想到自己今生所欠最多的就是自己的两个丫头。长天为了她而死,秋水则更是冤枉,她们几乎和她同龄,却早早红颜枯骨。一时间悲痛、愤懑、加上不知如何宣泄的无可奈何,让凤鸾歌死死盯着凤蓉。她眼睛里迸发出的仇恨让凤蓉心里一颤,紧紧拉着她的手,急道:“你怎么了?不过是两个丫头……”
“她们是两个人!”凤鸾歌冷冷截断她的话,“从来没有人可以妄断他人性命。我也从来不需要别人殉葬!”
凤蓉听着冷汗直流。凤鸾歌在听到秋水的结局所表现出来的冷肃,一点不输燮王。这种冷峻严肃的气质,是她从不曾见过的陌生感。她深深后悔这么快告诉她秋水的结局。一时僵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丫鬟蕙心机灵。见状忙上前两步,向凤鸾歌解释道:“姑娘不要错怪了咱们王妃,当初秋水姐姐冒死求到王府,咱们王妃是即刻回去候府的。,还为此杖毙了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说到底,秋水姐姐还是候府的奴才,咱们王妃鞭长莫及也是有的。”
凤鸾歌回过神来,反握着凤蓉的手,微笑道:“我并不是生姐姐的气。我只是觉得她们太可怜了。一样是命,却生死由人。其实何止是她们?在这里,连我们这些人也是一样的。若不能掌握自己都命运,怕是不能善了。”
一席话激得凤蓉听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凤鸾歌这次回来与以前越发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得推搡着她入内室去睡,说:“天晚了,快些歇息去吧。有话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凤鸾歌深深知道自己的话在凤蓉听来有多么惊世骇俗,当下便笑着依从。却只叫蕙心入内贴身伺候,其余芳草清荷等人便在外间听候使唤。凤蓉又安顿一番方回。
只是蕙心没想到,凤鸾歌单独叫她进去没说别的。凤蓉走后劈头就问:“燮王有几房姬妾?都是何来历?平日性情如何?王妃在府内过的如何?你仔细说给我听!”
蕙心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从没见过这么混不吝的主子姑娘。叫她一时也弄不明白凤鸾歌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只得拣了一件眼下紧要的说了:
原来容燮除了正妃凤蓉,尚有侧妃程氏、吴氏,庶妃李氏,另有充仪魏、秦、张、宋等等,不胜枚数。但目下宠者却是新来的一位舞姬,名唤晚柔。虽然是初入府中,却深得容燮宠爱,甚至进位昭仪,俨然在魏秦等人之上,一时风头无两。说道这里,蕙心幽幽一叹,说:“王妃贤良,以前无论是哪位娘子进御,王妃都不会说什么。各位娘子也是守礼有度,对咱们王妃恭恭敬敬。只有眼下这位,大有争宠之意。”
凤鸾歌微微阖上眼,靠在熏香软枕上,呢喃不清地说:“上窜下跳者,最宜扼之……这世上东风西风看谁更强些,要看那旗子往哪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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