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跟她娘在青石臼窝前,把挑拣好的小麦粒浸泡在大砂盆里。淘洗好小麦粒后,朵朵就鼓捣那个一头嵌入青石头的木棒槌。娘准备把麦粒儿舂成麦仁,中午好烧麦仁粥吃。弟弟妹妹在一边玩地不亦乐乎。
突然,朵朵家的大门被人猛烈地敲击着,发出了“啪啪啪”地声响。娘俩正疑惑着,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了,“这里是诚佑家吗?” 两个最小的娃,一脸紧张地依偎到娘身边去了。
朵朵一听,这个不是我老爹的大号吗?就回头看看娘的反应,她娘也来不及洗手,就把淘麦粒的湿手在花围裙上来回来地抹了两把,算是擦干手了。
她们娘俩就开门,把来人迎进门来,这人她们还真不认识。来人的模样,跟朵朵爹的岁数差不多大,明显比她爹显年轻。她们拉出一个半新不旧地木头椅子,拿抹布抹干净,请客人坐下休息。弟弟妹妹就被安排到东屋里去玩了,省地打扰到客人。
朵朵娘赶紧支使着朵朵,到东边乃亮大爷爷家把自家老爹给叫回来。等到老爹带着朵朵来回,发现老爹也不认识这位客人。来人见朵朵爹来了,激动地立马站起来。
只见他上身穿着咖啡色的深夹克,下身穿件米黄色的西裤,脚蹬一双棕色的牛皮鞋。跟朵朵老爹的一身有些发旧的藏青色衣服相比,显得有些阔气,怎么看他都像是个城里人。
朵朵爹还以为对方认错人了,就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咱们认识吗?”。朵朵爹边说边拿出一根大前门的香烟递过去,对方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就说“先借个火,咱弟兄俩再好好拉拉。”
朵朵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磷火柴。“嗤”地一下,火柴划过火柴盒侧面的磷火面,迅速地燃烧起来。趁着这个火,先给客人点上烟。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熟练地用食指中指夹起来,猛吸了一口烟,吐了一个烟青色的圈圈。
客人跟朵朵爹爹聊了起来,朵朵就跑到娘那边去了。一会就听见,朵朵爹喊,“朵朵,让你娘赶紧把东屋抽屉里的铁观音茶叶拿来,沏一壶好茶上来。得用那套木鱼石的茶具。”
朵朵就成了传话筒,来回地小跑着。朵朵爹和客人正聊天地开心,突然又喊起来了,“朵朵,您几口子都过来吧,别瞎忙乎了”。她们娘几个赶紧都过来了,顺手拉个凳子坐在靠近门旁地地方。弟弟妹妹也都挤过来,弟弟斜靠着他娘的身上,妹妹则坐在朵朵的外边个。
朵朵爹激动地拉着客人地手说,“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在新疆一起的老活计——老吴,我们在一起待过好几年呢?”。朵朵她们娘俩,相互对视一下,朵朵露出很惊奇地表情。朵朵爹把她娘几个,介绍给对方认识后,就继续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他们曾经的故事。
朵朵娘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去准备午饭了。午饭品种很丰盛,虽然没有没有什么大菜,也是朵朵家尽可能准备地最好的心意。饭桌上,朵朵爹和老吴大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喝到高兴处,两人抱头就大哭起来。
吴大爷端着一杯酒,敬朵朵爹,“小李,你变老了,年轻时可是响当当的小伙子,新疆的姑娘追你得有一大把。”朵朵爹听见了,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流。朵朵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爹哭过,她第一次看到失态的老爹,不知所措地转身看向娘。
她娘已经去东屋里照顾弟弟妹妹吃饭了,朵朵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娘,而且她爹哭得很伤心。朵朵转念一想,自己哭鼻子的时候,也不喜欢被小伙伴们嘲笑,还是不说了地好。
那天特别的晴朗,朵朵爹和吴大爷喝地太开心了。圆溜溜的太阳已经正西了,发出柔和的淡红色光芒,小院靠西墙的小竹林上蹲着一只小公鸡扯着嗓子,“喔喔喔”地拉长音地鸣叫着。一声声地啼叫,似乎在催促着客人该启程了。这个讨厌的小公鸡,朵朵找根棍子把小东西给赶跑了。
吴大爷跟朵朵爹要告别了,临行前邀请他到彭城,跟他一起赚大钱去。老爹想想还是算了,“你们一家老小都在一起,你看看我们家这一摊子,出不开身啊”,。
他们两人分别前,还相互拥抱了一下,朵朵爹用袖子抹去眼睛里将要逝去的泪水,说“咱弟兄俩一辈子难得见两回面,下回还不知道啥时候见,见一回少一回”。
朵朵跟爹娘送着吴大爷出了大门,直接朝她们家门口西边的南北朝向的大马路走去。在她们家前边的田头边上的马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原来吴大爷是开车来得啊!
朵朵爹送他上了车,目送着他开车回去。中间还停顿了一下,吴大爷回头看了看她老爹一眼,回头摆摆手示意不要再送了,然后绝尘而去。
朵朵一家又回到自己家。朵朵爹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一个人又开始喝闷酒。朵朵跟娘安顿好弟弟妹妹,她们娘俩继续舂麦仁的活计了。
朵朵娘坐在石臼窝旁,使劲地举起嵌着木棒槌的圆青石头,来回地捣鼓着麦仁。朵朵已经心思飘地很远了。真是个怪诞地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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