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月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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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哭了，泪水恰若断了线的珍珠，一淌就不可收拾，在她洁白俊俏的脸上汪洋恣肆，把她本来春水一般的明眸，涂抹的一塌糊涂。张晓还听到了一种声音，“砰、砰”，那分明是泪水往心里淌的声音，犹如寒冰注入了躯体，让她全身颤抖，她全身颤抖着窝在沙发上。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房间里，而在她的意识里，那阳光竟好像是一层冷雾覆盖了她的身体。
王斌！她想起这个名字，忽然就发现，那名字竟成了一根刺，一下子插在了她心上，血水顿然汩汩涌出（看到了血，看到了，血成了乌黑色，如同一条河流，突然就吞噬了自己，然后沉落，麻木了，没有了知觉）张晓是陷在了那种冰冷悲痛直到麻木的感觉里了，那感觉如同一个大钟，死死地把她罩住，最终就有了强烈的窒息感。
在窒息的感觉虫子般钻入她意识底部的时候，她头脑里就突然闪现出了三年前的镜头，在一家咖啡厅，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突然间看见一个人身上掉下了什么，但是那人并没有发觉，径直向前走去。出于本能反应，张晓毫不犹豫，起身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那是一枚戒指，金灿灿的，沉沉的，当时在张晓感觉，它竟似一个燃烧着的金色的小火圈，把自己敏感的心灼烫了一下，拿在手里有了诸多的不安，她三步并作两步撵上那人，喊道，哎！你的戒指掉了！那人下意识的回头，摸摸自己的裤兜，再看张晓手上的戒指，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是那一笑，一下子让张晓记住了，像清晨湿润明亮的露珠嵌在了她心里，那纯净的皓月般的光华时时牵引她的心灵。
张晓望着他，突然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了一般，看着他英俊的面孔，不由得陷入了一种冥想。而他走近她，轻声地说谢谢，随后摸遍全身所有口袋，似乎要掏出什么东西，以向她表示谢意，但终究还是囊中羞涩，什么也没有摸出来，这次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但却能看出透着无比地真诚。
张晓把戒指递给他，转过身要走的时候，他却叫住了她，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头会感谢你的！那一刻，张晓内心里突然就一动，于是从包里翻出名片夹，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认识一下吧，至于感谢，就不必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说完这些，她竟然莫名地期望起来，希望他也能给自己一张名片。
他没有，而是说，我叫王斌，并说出了他的电话号码。她用手机记下了他的名字和电话，两人分手告别，但张晓的心里从此却不知不觉地有了一份挂牵，她总在孤身一人的时候突然想起王斌那露珠一般纯净的笑容（还有那枚金灿灿的戒指，那是什么？意味着什么？）虽然这样的挂牵清水一般恬淡，但却时时从她脑海深处扫过。
她与王斌的再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后的一天，王斌突然打来了电话，说他请她吃饭，兑现向她表达谢意的承诺。她犹豫了一下，觉得事情稍显突兀，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这一次，是在一家两人都比较熟悉的不大的酒店，坐在大厅里，点了菜，喝着茶，王斌率先谈起了他自己，张晓由此知道了他是一名中学教师，有妻子，是一个左腿不能行走的家庭妇女，不过他们离婚了，就在这个月，妻子拄着拐到民政局与他办理了离婚手续。
他说的轻描淡写，眼睛里却流露出诸多的无奈，张晓从他的叙述里敏锐地捕捉到，离婚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现在确实已经成了一个单身汉，并且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张晓望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突然间就有了想进一步了解他的感觉，她开始向他介绍自己，一个在企业上班的白领，单身，无忧无虑，简单而且潇洒地活在这座城市里。
张晓说着自己的时候，就发现王斌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恰似湖水泛着春天的暖光，这让张晓的心也暖暖的，说话的声音也就温情起来，那样的娓娓而叙，恰似春风拂面，让王斌沉浸在她的细细的倾诉中，那时候她就觉得王斌懂得她的心，是能理解自己的人。
那顿饭他们吃的很开心，聊得很投机，临别，相互之间约了再聚的时间。
再聚，他们没有再去吃饭，而是去了电影院，在电影院里，她很自然地挽了他的手，而他也牵了她柔滑的纤手。
在另一个夜晚，他拥吻了她，把她娇小玲珑的身躯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就这样在短短的时间内沉入了热恋。
但王斌却并没有完全放下他的前妻，多少一觉醒来的惘然时刻，他总是会想起她，甚至在和张晓一起的某些时间，他也总觉得有她的影子，他觉得她是好的，因为离婚是她主动提出的，而她的目的很清晰，就是为了不连累他，不想因她是残疾人而耽误他的大好事业。但事实上，她那条腿是她在给他母亲晒玉米的时候，从农村老家的房顶上掉下来摔坏的，那个场景仿佛一颗炸弹，时时把王斌的心情带入慌乱里，给他人仰马翻的感觉，他放不下她，因为她让他深深地不安，恰似一棵茂盛的树，树干被削掉了一大块，没有了她，他时刻觉得缺损了什么，让他而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只到有一天驱使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个中午，张晓在公司上班，他一个人偷偷地走到前妻家里，敲开门，就看见她正在吃饭，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很多，尤其是前额的那几缕，雪白而散乱，根根夺目，恰似僵冷坚硬的冰丝一下子戳在了王斌的心上，那一瞬间，他全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尖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在那样的感觉里，王斌就看到了桌子上、地上、床上一片凌乱，更让他内心不能平静的是，房间正中的那个大铁盆子里，乱乱地堆满了衣服，看那衣物上厚厚的油污，似乎好久都没有洗过了，望着那堆衣物，王斌就觉得有一根鱼刺堵住了自己的心，扎的他难受，定了定心神，他把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而她此时也正望着他，一脸的惊异，似乎是突然看到了从遥远地方来的归客，目光里有几分陌生，却也有几分熟悉，竟是浮漾着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在王斌感觉是一瓶子液体突然倒下了，涌出了酸酸涩涩的味道，让他处在一种莫名的凄凉里。
他走进房间，而她也没有阻拦他，他习惯性地帮她收拾房间，把一盆子衣物端到洗衣机旁，一件件地往里面放，她低着头吃饭，一句话不说，而他也似乎不需要她说什么，他就那样帮她拾掇好了一切，洗洗手，找了条毛巾擦干。才走到她面前说，好了，我要回去了，说着就伸手帮他理了理她头上的乱发,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但还是任由他了，只是在那一刻，她眼睛里似乎有泪花浮现，亮亮的，却是被她回转头偷偷地擦拭了，再转过脸，脸上有了淡淡笑意，王斌看她笑了，就也笑了笑，转身离开，走出房间，又回转身向她招了招手，随后，替她轻轻地掩上门，不上电梯，径直通过楼梯走出了那栋楼，那一刻他心里有了一丝安心，似乎是一颗石头落了地，第一次觉得是那样的坦然。而她呢？在他替她掩上门的那一刻泪若雨下，终至于嚎啕大哭。
就这样，王斌接下来到前妻家去了5次，每次都是帮她收拾家务，没有更多的接触，但是，每一次离开，她都在他转身离去，留下背影的时候泪流满面，她的心似乎已经是被铰碎的布片，如今又被他一次次用锋利的剪刀铰裁，（她怎能不哭泣，怎么能啊？）
那个黄昏，事情突入其来的发生了转折，王斌最后一次给前妻收拾完家务，从她家走出来，一出门竟然碰到了张晓，后来他知道，张晓的朋友也住在附近。但是，在那一刻，他掩饰不住脸上的慌乱，在张晓面前变得那样的局促不安，竟然有仓皇逃遁的想法了。张晓的目光敏锐，心更是如同明亮的烛火，竟似一下子洞悉了他心中隐藏的秘密，她走到他跟前，用手把他拨开，一下子就冲进了他前妻的家，于是看到了头上白发如霜的前妻，哦，是你！张晓看过他前妻的照片，所以认得她，那一刻张晓觉得全身颤抖了一下，似乎一只嗜血的蚂蟥突然钻入她的身体，在她的心上猛然咬了一口。
张晓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难看，但终于浮现了一丝笑容，却显得那样的僵硬，她就那样的笑着，望着王斌的前妻，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她说，我是王斌的前妻，请你告诉他，不要再来了，我不可能和他复婚，纠缠没有任何意义！说完，她拄着拐杖，转过身向另一个房间走，再也没有看张晓一眼，她冰冷的像腊月的寒冰，隔着几米的距离，让张晓的身体战栗。
那一瞬间，张晓美丽的眼睛里涌现出了泪花，进而汹涌成河，淌满了俏美的脸颊，她回转身，几乎是跑着走出了前妻的家，把正想向她说些什么的王斌甩在了脑后，她感觉他是一堆发臭的垃圾，忽然地让她厌恶，险些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她一路疾行，王斌！她想起这个名字，忽然就发现，那名字竟成了一根刺，一下子插在了她心上，鲜血迸溅……
回到家，窝在自家的沙发上，想起和王斌在一起的前前后后，张晓逐渐陷在了冰冷悲痛直到麻木的感觉里，那感觉如同一个大钟，死死地把她罩住，最终就有了强烈的窒息感。她洁白的牙齿咬着柔嫩的红唇，红唇上分明出现了血印儿，算了吧，一切结束！她终于大声地嚎叫起来，猛然把沙发前茶几上的花瓶扔了出去，“砰”地一声，花瓶被摔的粉碎，剩下鲜红的玫瑰在地上哀鸣。
就这样，她删除王斌的一切联系方式，把自己的手机号换掉，把家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向公司请了长假，三个月，她以为足以解决一切问题。
可是，三个月后，王斌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在一家超市里，他们鬼使神差地再次相遇，四目相对，她发现他瘦了，脸上似乎只剩下了皮和骨头，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应该是好久没有修剪，目光呆滞，如同被注入了胶水，黏浊，没有一丝生气（是刚从牢狱里走出来的吗？是吗？）原本英俊的脸，不仅瘦，而且脏脏的，好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捡了出来一般。那一刻，她原本逐渐平静的心，突然疼了起来，看他向自己走过来，没有闪躲，直到他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纤长温暖的手，也没有躲避，而后来，在超市里，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一年后，有人发现，王斌的前妻搬离了原来住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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