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当没这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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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是开餐厅的，我也入了点股，刚开业那段时间经常去，跟后厨的人也都熟悉了。有个四川小伙子叫小王，大约二十出头，是做打荷的，可以理解是大厨的助理，或是学徒。每当做员工餐的时候，大厨需要休息，小王就上阵。这孩子做的非常好吃，尤其是麻婆豆腐，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乃至于我有好几次为了吃个员工餐故意错开吃饭时间，晚点儿到餐厅，专门为了吃他做的菜。

朋友说你是不是手头有点紧啊，干嘛非要来吃员工餐呢，你正点儿来吧，真不收你钱！我说你懂个屁，我就是要吃小王做的员工餐，好吃着呢。你要觉得我不是员工不能吃，那我给你个酱油醋钱。

我有时候跟小王聊聊天，直夸他手艺不错。这孩子很谦虚，总是谨慎的说跟大厨比还差的远。渐渐熟了，他跟我说，他的梦想就是来北京好好学几年手艺，还有运营餐馆的一些经验，攒点儿钱，然后回四川老家去也开个餐馆。我说好啊，有梦想就好。好好跟着学，你一定能行。

从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一点儿什么人的影子。

朋友也夸他，说这孩子踏实，肯吃苦，没歪歪心眼，很靠谱。我说，你要往大厨去培养他，他值得带。

2

前些日子老出差，大约一个多月没去餐厅，有一天中午忙过了头，不知道吃什么，突然想起好久没吃小王做的员工餐了。便饥肠辘辘的来到餐厅，正赶上吃饭，我拿碗盛好坐下就吃，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味儿，对朋友说，这是小王做的吗？

朋友楞了一下，小王？走了，回老家开饭店去了！

我说，这么快他就学成出徒了？

朋友说，什么出徒了！这小子前些日子偶然买了个彩票，中了八十万！嘿嘿，你说他真行啊！这么着，就不干了，跟我说的也好好的，很感谢我们，回老家自己开店了。

我也愣了，是吗？还真的有中奖的？这孩子有福气啊！那他现在怎么样啊？

朋友说，那哪儿知道啊，我觉得他也不会差，人又踏实又机灵。他走的时候我说了，以后发达了回北京来瞧瞧我们。

我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虽然有点怅然若失，但想想也为小王高兴，自己年纪轻轻就可以干点自己梦想的事情，不管未来成功与否，都是个很好的成长机会。只是，他学的时间有点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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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大半年，我很少去那餐厅了。有一天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去他那里吃饭，聚聚。我说不去，你那破地方做的破玩意儿我早就吃腻了！去个别的吧。朋友说，来吃员工餐啊，小王回来了，我让他多给你炒几个菜。我说小王回来了？朋友说是啊，还做打荷呗，跟走之前一个工资。我说怎么了，他那店不开了？朋友说你费什么话，吃不吃他的菜？我说我吃我吃！

我到了店里，小王乐呵呵的给我上菜，朋友让他一起坐，开了瓶酒，我吃的很高兴，问小王，你小子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一把辛酸泪？

小王猛喝了一口，哥，别提了。真一把辛酸泪！回去以后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知道我得了个横财，来借钱的，说媳妇的，你说我也不好意思不借，就每家每户给了点儿，然后给父母修了修房子，给大哥二哥一点儿，还剩一半儿了。去县城租了个门脸儿，自己就拉山头干起来。开始还行，但慢慢的问题越来越多，自己也不会弄，就听别人的，结果搞了半年，完全做不下去了。没什么客人来吃饭不说，还隔三差五的有什么卫生检查工商检查，我还是赶紧关门了吧，要不然亏的更多。

我也没觉得什么奇怪的，这种故事多了。我故意问他，那你把那些给亲戚的钱要回来啊？

小伙子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是喝酒了还是怎么了，隔了半晌，他说，哥，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了！

我看了朋友一眼，这家伙就猛吃。我说，哎，兄弟，没事啊。你还年轻，才二十一啊！年轻时候受点儿挫折是好事儿！我们当年来北京，干的傻逼事儿多了！也净被人骗！现在不也好好的？你就当没这事儿！在这好好学，好好干，这才刚开始呢！

小王抹抹眼睛说，哥哥们，我一定好好干！朋友说，我特么比你爸都大，你叫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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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一天晚上，我路过那条街，远远看到餐厅生意很不错，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分红了？猛然看到小王，正蹲马路边，抽着烟瞪着手机看。我走到他身边，你小子干嘛呢？饭店不是正忙活着吗？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把烟扔了。说，我没干啥，马上回去！我说你在看什么呢？他说我没看啥。我脸一沉，孩子，你不会撒谎，你在看什么呢？他又涨红了脸，说，我，我在看彩票。我说你看这个干什么呢？他说，哥，我研究了很久，我会买，我觉得我还能中！

我看了他一会，没说话，转身就走。听到他在后面说，哥，我这就回去干活了！我头没回，说，好啊，赶紧回去！别老盯着那个！他说，好的！您不进来坐坐？我说，我路过，还有事儿。

上了车，开了十米停下了，拿起手机，给朋友发了一个微信：“我刚看到小王蹲马路边看手机，买彩票呢”朋友马上回了：“唉，说他几回了，没用，他总觉得还能中奖”我说：“他盯着这个可不好”

隔了一会儿，我看到他在微信里发了几个字：这孩子不好弄了。

我看了这几个字，心里特难受。心想，就不能当没这事儿吗？

5

半年后，和朋友聚，散了的时候，他上了车，我突然问起小王，他说，那小子后来把工资都买彩票了，后来又到处借钱。我找了个借口给他辞了。

我说，唉！要是当年二十来岁的我们也中了八十万呢？

他立马说，我马上在西直门买几套房子，那时候2000一平米啊！能买，多少套？

我给他关上车门，他还喃喃的说，哦不对！应该买股票！

我说，去你的吧！要是中了，你也一样！

他开出去一段，又冲我高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