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菜糊涂面

　　这半年来，胃一直不好，疼痛总是断断续续来临，有时候甚至是在深夜的梦里。夜里最难熬，睡不下的时候就披衣而起去找些吃的或嚼两片药来减缓。最近半年很少在外面吃饭，多半时间晚上下班，自己就回家熬粥喝，有时候出门跟朋友一起吃饭也眼睛盯着路边，踅摸带有面食的餐厅。

　　这才发现，自己的胃再也承受不了太过辛辣的食物了，就像再也回不去那个可以随意折腾的青春年华。每天吃一些平和的食物，觉得肠胃舒服了许多，有时候也觉得心态经好像也平和了许多。

　　我想出家人吃素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不杀生的慈悲，怕还有一层因素，那就是素食应该更容易让一个人的心态平和下来，更容易让一个人的内心变得内敛，变得谦逊，变得温良。

　　晚上跟朋友在路边闲逛，觉得胃中突然有一种针刺般的感觉，这种疼痛瞬间走遍全身。用力摁着胃部，稍有缓解，才想起来晚上还没有吃饭。正商量着要吃什么，抬头就发现路的拐角处有一家黑菜糊涂面，想都没想就直接进去了。

　　走进店门才发现店里面的陈设略有些老旧，但店面挺大，这个时间点店都已经准备打烊了，几个中年妇女忙着摘菜、擦桌子，准备明天的食材，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地上乱跑，咯咯地笑着。店门口的两张桌上坐着几个人已经快吃完了，北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怕是就在附近住，晚上过来吃口夜宵，就懒得换衣服了。

　　跟朋友叫了一大一小两碗面，要了一碟素丸子。丸子有青有红，红丸子是胡萝卜做的，青丸子里面放了小茴香和青菜，青丸子圆圆的，红丸子则长得很不规则，朋友边吃边说，这丸子看着难看，吃起来挺好吃的。

　　油炸的东西吃多了就腻了，这时候店主又盛来一小碗醋和蒜汁调和的蘸汁。夹起一个丸子，在蘸汁里泡一泡，再放在盛有芝麻盐的小碟上滚一下，入口真是无比的清爽，却又余味十足。吃一口糊涂面，就一个丸子，觉得这样的搭配真是绝妙。

　　糊涂面面汤很浓，浓浓的面汤中揉着几疙瘩黑菜，黑菜是统一的叫法，各地用的材料各不一样，有的地方用芝麻叶，有的地方用红薯叶，还有荠荠菜一类的其他一些野菜。奶奶在世时时常会在秋天打一些芝麻叶，叶子在长得最好的时候摘下，用清水洗净后在锅里焖煮，然后再一片片捞出，晾干，放在太阳下面曝晒，等晒干了就可以用塑料袋子装起来，吃的时候就取一些，可以一直吃到来年开春。

　　糊涂面的汤汁最是养胃，未吃之前在面上撒一层薄薄的芝麻盐，把芝麻盐与碗上层的面拌匀，轻轻抄起，面入口即化。一口下去，先是在唇齿间溢满肉香，接着芝麻的香味铺天盖地而来，这种香味从头到尾，一直充溢在吼间。芝麻的香味略微变淡的时候，黑菜的厚重就接着来了。最留恋的就是这黑菜的味道，这味道中有秋天的阳光，有岁月的浓香，这味道里有故乡的眷恋，有奶奶的叮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在这样寒冷的雨夜吃上一碗糊涂面，觉得心里面都是暖意。一碗面下去，觉得胃里面舒服多了，头上略微有些薄汗，风一吹觉得甚是清爽。

　　——2017年1月6日，晚，窗外雨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