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次见到青青姐是在去年年尾,她离婚改嫁。我们这边的风俗,女人出嫁后要带着丈夫来走娘家这边的亲戚,走得越多越好,以示娘家人多势众,给男方一个下马威。
又时逢年节,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人声鼎沸的很热闹。吃饭的时候青青姐坐在我旁边,我们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了,彼此都有点陌生和尴尬。
还是她先打破僵局说:“我小时候待你多好啊,现在见了你青姐连喊都不喊了。”
我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小声地喊了句青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因为她转脸冲她的丈夫挑眉浮声说道:“真的哦,我小时候真的待他很好。”
我于是想起我读学前班的时候,她读初中。每天早上,天色还暗青青如一口井的时候,她就在马路上喊我去上学。一路上她牵着我的手,能够闻见露水的清气和吱吱的虫声。
有时候她会故意逗我:“一加一等于几啊?”
“等于二。”
“二加四呢?”她又问。
我很不确定的回答:“等于三?”
“真的吗?”她笑了。
“那,等于五?”我在她身上找到了老师的感觉。
“再给你一次机会。”
“等于六吗?”我越发不确定起来。
“你是猜的还是做的哦,”她说着笑了起来,“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啊。”
我嘟囔道:“老师还没教嘛。”
然后她就拉着我的手跑起来,嫌我跑得慢她有时会抱起我。于是风声里世界在我眼中抖动起来,黎明里微蓝的渣滓抖落了,天光就开始透亮起来,我们也就到了学校。
有时候我被班上别的男生欺负了,就握着拳头恨恨的喊:“你敢打我我就叫我姐姐打死你,她读初中打人厉害得很。”我狐假虎威的在班上很嚣张,他们都不敢轻易惹我,因为害怕我那个会打死人的姐姐。
后来她初中毕业了,我在学校的生活如履薄冰。唉,不能再随便欺负同桌小伟了,也不能去抢小明的零食了。我顿时万念俱灰。(咳咳,此处是笔者的意淫,其实我属于那种被欺负的小孩,悲童年乎一瓢饮。)
有一次听说青青姐的男朋友因为她不嫁给他而喝了毒药。我觉得很好玩就把这件事拿出来讲,堂哥们于是都教训我不许乱说。我于是对堂哥们和未曾谋面的堂姐夫都讨厌起来。
后来青青姐结婚,嫁的就是那个我讨厌的堂姐夫。我跟着大人去送亲。她抓了很多糖和橘子给我,兜里揣得胀鼓鼓的,走路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衣袋里殷实的甜蜜拍打着肌肤。
堂姐夫家种了很多樱桃树,放学的路上堂哥他们经常带我跑到她家去摘樱桃。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她有点生气,大概觉得娘家人在夫家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尽管是小孩。于是我们就趁她家没人的时候去偷,每次我都心惊胆颤。
但自从我读中学以后就没怎么见过她了。只是听说她在汽车城里做销售。再后来就听说她和有个客户好上了要离婚。
她妈妈骂以前的那个堂姐夫说:“他打她!我就这么一个独姑娘,让他打死了我怎么办?要离婚,一定要离!”
但是也有人说:“哪里打她了。她老娘胡说八道,明明就是嫌人家没汽车城那个有钱,要另择高枝了,可怜那两个孩子哟!”
也不知谁说的是真的,但青青姐最后还是离婚了。
有一次听奶奶谈起她的两个孩子说:“一帮孩子在那玩,有几个就在那骂小青青前家的两个孩子,说你妈不要脸,被有钱人骗走了。那两个孩子边哭边打边骂说,你妈才不要脸,你妈才被有钱人骗走了。”
我听了心里像是给针扎了一样觉得难受。这世间的风信花情,原来各人有各人的玫瑰和刺。只是春尽了。
首发于公众号:小春日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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