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个周末,我在南京,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时候,想起了一位非常伟大的华裔女性。
她叫张纯如,是《南京大屠杀》一书的作者,却只度过了36年的短暂人生。而她人生中最后的和最光辉的岁月,全部献给了这本书和它背后苦难的中国抗战史。
张纯如的外祖父母都是南京人,在1937年南京沦陷之前逃亡重庆。后来,她的外祖父母和父母皆辗转台湾,又远赴美国。
张纯如在美国出生、长大,却在父母口中听过太多抗战的故事。大学毕业之后,她成为一名记者和作家,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看到了一部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记录片。她被其中记录日军残忍杀害、强暴、凌辱手无寸铁的南京平民的图像深深震动,却发现西方社会几乎对这段历史闻所未闻,就连在美国长大的其他华裔青年对此都一无所知。
这个如水般温柔美丽的年轻女孩,像是被使命驱使到了这里,她坚定得投入了这场揭露历史真相的旷日持久的战斗。
那一年,她不过29岁。
写作此书的过程中,她因为看了太多真实的影像资料、听了太多幸存者的讲述而压力骤增,一度被噩梦缠身,精神濒临崩溃。
当母亲劝她要不要停下来时,她说:“我现在承受的痛苦与在大屠杀中死去的那些遇难者的遭遇完全无法比拟。”
她还说:“作为一名作家,我要将这些遇难者从遗忘中拯救出来,替那些喑哑无言者呼号。”
我们的教育只让我们接受了这场暴行,可她日日夜夜思索的,还有这场暴行背后更深刻的心理因素——关于一个普通的日本军人如何在战争中成为泯灭人性的恶魔。
张纯如的父母皆为哈佛大学的博士,分别从事物理学和生物学研究。她原本可以在这样的家庭中选择优渥、安宁、富足的一生,可她却心甘情愿地背负了人类最深重的苦难,也背负了人类最残暴的罪行。甚至,她因此受到了日本右翼势力的持续威胁,却从未畏惧和妥协过。
《南京大屠杀》一书出版之后,连续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她收集的所有素材和史料,完整又真实得还原了整个事件的全貌,在国际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促使西方国家就二战赔偿问题不断向日本施压,甚至扭转了世界对于二战的认识,中国在二战中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和在东亚战场上起到的关键性作用被重新估量。
但是,让人悲痛的是,她因为写作过程中见过了太多的黑暗而染上了抑郁症,在36岁那年自杀身亡,告别了深爱她的父母、丈夫和年仅两岁的儿子,以及无数深深敬爱她的读者朋友们。
在那之前,她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每况愈下,却仍然坚持在公开场合发表演讲,并进一步深入对二战的研究,为推动人权主义事业做出了殚精竭虑的努力。
就像她的英文名字“Iris”一样,她变成了一个彩虹一样的人——稍纵即逝,却灿烂如花。
我在19岁那年在图书馆看到了她的书,又看到了她去世之后她母亲为了纪念而写作的《张纯如——无法忘却历史的女子》。
很难描述,那是怎样的感喟和触动。
在我的大学平静如水的校园里,在我们都在汲汲营营地吃饭、逛街、生活,甚至以逃课为乐时,我想象着一个和此时的我差不多年轻的女性,就这样孤身走向了自己的深渊甚至噩运,可她却从未后悔和畏缩过。
某种程度上,她改变了19岁之后的我,成为我心里最难忘怀的一位现代女性。
2014年12月13日,趁早品牌创始人王潇女士在趁早大会的演讲中,说了这样一段话:
“今天是12月13日,在1937年,今天是南京沦陷,发生南京大屠杀的日子。……对国家来说,落后就会挨打;对个人来说,软弱就无法把握命运。我们常说,少年强则国家强,今天我们要说,女性强则国强!因为我们会成长为人格独立完整的人,我们会为这个世界贡献智力与天赋,我们会成为世界的另一半人也就是男性的伴侣和妻子,我们还会成为妈妈,抚育和教育整整一代人。”
我忍不住想为这段话鼓掌,因为其中所蕴含着的对女性力量的认知、肯定和无限鼓励。
如今流行的名词有“她时代”、“她经济”,而我最想讲的名词是“她力量”。
张纯如的人生信条就是“一个人的力量”,她的确用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了千千万万人的认识,甚至将整个世界的人权主义事业推向前进。
她让我知道,每一个看似普通和平凡的女性都有力量去改变世界。
女性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我只看到我们也曾有无数个“她”,淋漓尽致得展示着女性的强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扭转了历史的走向。
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皇武则天,多少年后我们再看她,那是向男权社会劈出的一把锋利的斧头。
她是中国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女词人李清照。这个在清泉边长大的女子,留下了多少婉约的诗句,那是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河流里掷出的石子,却激起了千百年未曾停息的涟漪。
她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革命先驱向警予。作为中国第一位女权革命家,她领导了一代女性解放,随后更是将完完整整的生命献给了革命事业,牺牲时年仅33岁。
她是中国的第一位“第一夫人”宋庆龄。她不仅仅是孙中山的妻子,还在孙中山逝世之后身体力行得将整个民族的解放事业一步步推向前进。
她还是秋瑾,是张爱玲,是萧红,是鱼玄机,是冰心……
直到今天,她们仍然在熠熠闪光,照亮了某一部分的天空,让我们因为她们,敢于做不一样的梦,敢于想要成为不一样的人。
如今的我们,大部分的女孩仍然被压抑,尽管我们早已跨过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尽管沧海都已轮回成了桑田。很多人仍然喜欢跟我们说,你们不需要赚那么多钱,不需要在职场上拼命,不需要想那么多,你们只需要做一个好学生、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就可以了……
可是我们经过了漫长的九年义务教育,和所有男生一样厮杀在高考的战场,一脸骄傲得进入大学,随后读研读博,这其中经历了多少教育资源的投入和个人努力的积累。
我们从未丧失过直面世界的勇气,我们原本有更多的智慧和力量去做更多的事情。
但唯一的前提是——我们有意愿去发挥自己的力量,也有意愿去尝试这样的努力。
从南京回家的飞机上,我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气流颠簸。高空之上,我突然对过去一切被辜负的时光深感愧意,满脑子想得都是——若我此时陨落,还有多少话没说,还有多少事没做。第二天清晨在家里舒适又熟悉的床上醒来,我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不同以往了,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一些光荣的事情。
所以我联系了女性公益组织leanin,这个由《lean in》(向前一步)的作者谢丽尔·桑德伯格所发起的全球女性主义组织已经鼓励了无数女性向前一步,去重塑自己的命运。而这位Facebook的首席运营官在书中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What would you do if you were not afraid?”(若你无所畏惧,你会做什么?)
目前leanin在北京、广东、深圳等地都有了分部,而我最希望的是——作为一个山东人,我有没有可能在济南、在青岛以及在山东更多的地方成立leanin。
在我困惑未来该怎么做时,Leanin Beijing的HR齐冀妹妹跟我说:“你首先最应该做的,就是成为一个具有leanin精神的人,活出你最想成为的样子,让其他的姑娘因为你而得到更多的勇气。”
我在电话的这头,很想让她看到我略微湿润的眼眶。
所以,在一切还未起步之前,我能做的是为你们写更多好看又有力量的文章,为你们讲述更多优秀女性的故事吧。
朋友前几天说我:“你的文章太不适合在微信时代流传了。大家都想放松一下,没想到一打开你的文章,就那么长,又过于小众。没有多少人有耐心看完的。”她甚至说,你应该多放些好玩的动图,让大家哈哈一笑就行了。
可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流于简单和娱乐,我想做最后一个背负深刻的人。如果有一部分人必须要承担使命,我愿意像她们一样走向征途。
有时候,我觉得这是最坏的时代,文艺被嘲讽,深刻被质疑;有时候,我又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每个人都有机会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每个人都有最广阔的平台去传达自己的思想、甚至悄悄得改变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比尔盖茨曾说:“每年早晨醒来,一想到所从事的工作和所开发的技术将会给人类生活带来的巨大影响和变化,我就会无比兴奋和激动。”
我想到未来要做的事情,同样激动难抑。
而杨澜曾说:“改变世界是可能的,因为我们有力量改变自己。”
祝我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祝我们一起一步一步、从无到有,去做更多光荣的事情。
但求无愧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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