馍渣饺子
/杨见遇
你,你 吃过馍炸饺子吗?
我吃过两次。
第一次,吃别人家的,第二次,吃自家的。
十五岁那年的秋末 ,去新结识的好友小红家玩耍。当时,她家人都下地忙去了。我俩看了会儿电影画报,合唱了一段豫剧《花木兰》后,她笑着对我说,俺家里人都在地里忙碌,俺妈妈回来还要做饭,咱俩个反正闲着没事干,包顿饺子如何?
包饺子?咱俩个?太麻烦了!
她说,不麻烦,你跟我来。
于是,小红领我去了她家厨房 , 从碗柜的小竹筛里,拿出两个硬梆梆的大白馍,先师范我,把一个馍的外层揭去,然后,两手把着馍身,搓下馍渣,用碗接住,她自己则去挖面,和成大小匀称的小面粒,饧一会儿,再放到轧面车上,制饺子皮。
我这边笨手笨脚搓出几乎一平碗的馍渣,问她下一步,怎么做。
她狡黠地一笑,你别急,先擦一个大萝卜出来。
她递给我一个擦萝卜丝的擦子,及一个干净的大萝卜,要我先擦出丝之后,再做安排。
我不禁皱眉了,瞧,还说不麻烦呢?太麻烦了!
谁不知道,用萝卜做馅儿,还要在锅里炕一会儿的,出来还要加盐,挤出水分的。
她故意沉下脸道,你听我的安排,保管你吃一顿一辈子难忘的饺子。
不就馍渣萝卜馅儿饺子吗?
我有点不大情愿地低头擦着萝卜丝,心里竟有点想家了,真想立马步行回去,兴许还能赶上午餐呢!
那时,家里只有一辆很旧的自行车,是父亲出行的交通工具,我们孩子家出门都是步行,路上步行的人多了去,中途,走累了休息一会儿,继续赶路,不觉得辛苦,委屈,有趣着呢!
忽然,鼻子里飘进浓烈的芝麻香,以及柴草香,我扭头一看,见小红锅上一把,锅下一把忙碌着。出于好奇,我趋过去,但见她正皱着一对浓眉,一手正往锅里倒着馍渣,不禁笑了,你要油炸馍渣呀!
不是炸,是油煎,傻丫头!
我挤挤眼睛,过去照看灶火。
她手执锅铲,一边翻动着馍渣,白我一眼道,你呀!太心急了,本来,我想等萝卜丝剁碎后,再煎的,怕你沉不住气,所以,先煎馍渣。
啊!煎个馍渣也有讲究?
她没立即回答,一脸的认真和肃穆,神思专注在那口八丈铁锅里。
可体焦黄、金红的馍渣煎成了,空气里又多了油炸面食的饱满、金贵的香。
她把锅盖扣上后,跑去轧面车那里忙碌,才开了腔:
当然,因为萝卜水分大,需给它出水的时间。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这一带的人家现在用白萝卜做饺子,不经火,直接上的。谁先兴起的,我也没心思考究,反正,萝卜炕了之后,味道不新鲜了,还带个苦梢,直接用生的,新鲜又没苦味,何乐而不为?
我咂咂嘴,你还懂的不少呢!
那张白皙的方脸上立马露出得意的笑,那当然,我自小就跟俺妈学做饭呢!哪像你——
我虽不善做饭,但我捡柴,拾麦子,可是顶快手的。
她不屑地笑了,女人啊,会做饭才是首要的!
我摇摇头,笑她想的太远了,小小年纪就想着成人以后的事。但是,那天中午,当我吃起第一个饺子时,便是由衷地佩服她的勤快、能干。那饺子皮恰到好处的薄,火候恰到好处的煮熟饺子,那馅儿后来又加了大葱调味,别样的鲜美、香艳,我几乎一口一个,吃了一碗不觉饱,又来了一勺,身上冒汗、脸发烫,好饱啊!
午后,我歇了一会儿,就往家赶,回到家,一直没跟家里任何人提起过饺子事,后来也没提过 ;倒是在我女儿读小学四年级时,提到过,她便怂恿我包一顿,并且还想来个情景再现,要我充当那时的小红,她充当那时的我。
馍渣也是香油油煎过,萝卜擦成丝后,直接加盐剁碎,盘馅儿时,也加了大葱的。但是,但是却怎么也吃不出花季时的味道来。
时过境迁呗,况又身在异乡呐!
202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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