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方的族亲瞧见迎亲来了,赶紧拎着一封长长的爆竹,点燃,迎出来。新郎官捧着显眼的塑料花,油头粉面,乐呵呵的领着迎亲队伍从一栋两层有水泥平台的屋子的西巷走进屋子南面院里。等下接到新娘了就从东边出院子。“进出不重门。”这是家里交代了的。 院里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新郎官儿笑眯眯地不断散烟,同时接受友好和祝福。
女方家这时的大门是紧闭的。跟着来的主事带着挑担找到女方主事,把挑担交付给他。女方主事清点物资种类和数目之后边退回主屋西面的厨房。 挤门前的“礼”开始了。新郎官儿拍门:“开门哦!”“没有红包不开门。”新娘家的门是厚重的大木门,里面插上了门闩,中间的缝细的塞不进红包。新郎官笑嘻嘻地把红包从大门左下方的狗洞子里伸进去:“接红包咯!辛苦各位开门咯。”里面一只手飞快地接过红包。:“不行,不行,少了,还要红包。”新郎笑着又是递红包,又是烟的往里面递了好多巡还不开门:“开门哦。”“不开!”“不开我就挤开哈。”里面一阵哈哈大笑:“你挤不开!”其实,里面和外面的人都在等着挤门。 开始“兵”了。
新郎笑着向迎亲队伍一挥手:“兄弟们,这门能不能打开就看你们的了。”早就做好准备的队伍“哦!”一声一齐奔向新娘家大门。最前面的仨壮汉侧身抵住门板,后面的人抵住前面的人,形成一睹人墙。一个嗓门大的喊着口号聚力:“一,二,三推哟!” 新娘家底不错,做了当时新式水泥钢筋房,大门自然用了大料,所以非常结实。里外两帮人都在呐喊用力,可这门纹丝不动。挤了十来分钟,迎亲小伙一个个满头大汗。其中一个跑来对新郎官儿说:“哥们儿,这门太结实了,挤不开咋办?” 一般不到绝望,挤门的人是不会放弃的。因为,迎亲挤不开大门,日后会成为女方村上的谈资。那是有些丢面儿的事。所以,新郎官要他们再使使劲儿。又是十几分钟的攻坚战以失败告终。
新郎官儿眼看这么久挤不开,也急了。待会儿还要吃女方家准备的鸡蛋煮面,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事宜要过套,怕时间耽搁太久,误了吉时,所以,找来女方的主事,把情况给他摆了摆,说:“叔,您让里头拉开闩子吧!”新郎官儿站在院子里咧着嘴对着叔媚笑,大门牙上沾着唇上的红膏膏,锃亮的皮鞋沾满了泥。腊月的寒风穿透了他的西装和薄衬衫,一条红领带像央哥的红领巾飘荡在胸前。 没想到新郎官搓着冰冷的手等来的是一句硬邦邦的:“不行。”新郎傻眼了,遇到一个不懂事儿的主。
挤门的小伙子还在做“殊死战斗”。寒风呼呼送来几声嘲讽。挤门快一小时了。牛一样壮的后生们耷拉着脑袋,抱歉地冲新郎摇摇头。 新郎急眼了。冲着东房窗口喊女孩名:“桂莲,叫里面人拔了门闩。” 这是透亮透亮的玻璃窗。上面贴了个又红又大的“喜”。“喜”最下面的“口”没粘牢,被风撩的一上一下拍打着透亮的玻璃,就像新郎此时一张一合的红嘴巴。 窗里头的新娘冲门里边儿的喊:“拔了闩。”“不行啊,哪有新娘叫拔门闩的?以后别人要说我们这的女孩家家着急要嫁了自己嘞。”新娘朝窗外喊了几声叔——就是那主事人。可叔叔说了:“要么再给红包,要么自己挤开。”窗里传来几声怯怯的叹息。 新郎带的所有红包都塞狗洞了,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 于是,拉着主事人说:“叔,真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红包了,这时间不早了,就让里头把门闩吧。”“不行!”这个主事人大概自己结婚迎亲时被折腾狠了,心里有阴影。 新郎又找到自己这边主事人商量怎么办。
主事人说找新娘爸。新郎的心凉了一节:“她爸只会埋头做事,不主事的!” 于是,新郎和主事人一起再找到女方主事人:“叔,要不,红包我以后补,今天先拔门闩行不?”“逗我啊,把婚一结,还有红包补啊?不行。”不管新郎他们怎么请求就是不开门! 快到十一点半了!新郎对着窗口大喊一声:“这婚我不结了!”他把手里那捧鲜艳的塑料花使劲往地上一扔,踩上几脚。泥浆给花糊上了一层湿哒哒的土黄色,就像央哥家牛棚的土墙颜色。新郎脱下那双锃亮的皮鞋,扯下红领巾,等着牛眼冲大伙儿大吼一声:“走人!” 在腊月的寒风里,迎亲队伍像霜打了的茄子立在新娘的院子里,不知如何是好。见新郎黑着一张粉脸拎着被泥浆裹着的皮鞋一个劲儿往院外走,也不敢去拉。一个个斗败公鸡似的跟在后面。估计是新郎心里那团火把他身边的寒风烧热了,他的脸上胭脂还在,还是去时那样红,头发还是那样油亮,只是,不再全部向后倒,而且向前后左右都倒。
他赤着脚在泥泞的路上走得飞快,就跟那是一条夏天的路,一点儿不见他哆嗦。 堂哥的迎亲战斗大败。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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