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在明光租房子住,附近有两个外地人,总是挑着一副塑料桶,在小巷子里转来转去,有次路过他们身边,看见桶里晃晃荡荡的,居然是满满的两桶红艳艳的辣椒酱,很是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熟悉的场景竟重现在眼前。
那是我小时候,确切地说,是六岁以前的记忆了,那时候,商品的流通还不是那么发达,我们村的巷道里,经常响起货郎鼓的声音,再有就是卖糖葫芦的,卖豆腐的,卖冰棒的,卖麻油撒子的,这些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小贩,在固定的时间里把东西挑来我们村卖,这些叫卖声各有特色,我记忆里最深刻的,恰恰就是卖辣椒酱的那个老头。
总是那样一个洒满阳光的,温暖而悠长的午后,门口菜园子里的香椿树叶子被微风吹得沙沙地响,三叔,四叔和五叔从河湾里逮了许多泥鳅,养在瓦缸里,游来游去的有趣极了,午饭吃得是泥鳅葱花蛋汤,奶奶杀了只大公鸡,为了照顾我的口味,特意用山芋粉丝红烧了,那粉丝被鸡汤浸透,油亮油亮的,香喷喷的比鸡肉还好吃。
我吃得饱饱的,摸着小肚子,坐在槐木门槛上,看着妈剔牙,妈也坐在门槛上,拿一只牙签,阳光下眯缝着眼慢慢地剔,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响起了那苍老的,颤悠悠的叫卖声:辣——椒酱——哦!辣——椒酱——哦!那口音,当时只觉得跟我们村里人说话不一样,今天回想起来,应该是涧溪那一带的口音,涧溪离我们乡几十里路远,真难为他那么大年纪了。
听到这样的声音,妈的眼睛就是一亮,她最喜欢吃辣的了,于是忙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卷成一卷的花手帕,妈的钱都收在那个手帕里,妈打开手帕,数了两毛钱给我:“娟儿!快拿个碗,去当中打一碗辣椒酱回来吃!”
我赶忙从门槛上爬起来,跑到碗橱边,拉开橱门拿了一个白瓷碗就往外跑,妈在后面急忙叫:钱!钱拿着!
妈口里的当中,就是大爹家门口的一块空地,因为地处村子的中心,我们都叫它当中,小贩们也都喜欢把担子停在那里,因为那一带住户比较稠密,方便做生意。
我跑到当中,看见了那个穿着灰蓝色褂子的老头,长什么样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那两大桶红艳艳的辣椒酱,还有桶边围绕着的同村的几个小孩,也都拿着碗,替他们的妈打辣椒酱。
我把两毛钱递给那老头,他舀了满满一大勺辣椒酱放到我的白瓷碗里,满得快要溢出来,老头慈爱地笑着,还摸了摸我的头:小鬼!好好端着,别洒了!
一碗辣椒酱,小心翼翼地端回家里,博得了妈的连连赞许:“乖乖!我们家娟子可以了,能替妈打辣椒酱了,比喂小狗强了!
听到这些话,我小小的心灵满是喜悦与成就感,可接下来,妈就用筷子抹了一筷头辣椒酱放在我嘴边:“来,你吃一点尝尝!我有些怕,可看妈就着锅巴吃得那么香,就勇敢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筷头,虽然很辣,可真的很香呢!
我爱吃辣,能吃辣的本领,就是这样被妈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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