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裙，我和你

裙裙，我十四岁的时候，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那天中午，我躺在里屋的床上，你在隔壁屋和我妈说话，我梦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人，看不清容貌，我坐在练功房的地板上，他向我走来，递给了我一瓶水，我醒的时候嘴里喊着白郁，额头上溢着汗，我起身，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写下了给那个叫白郁的梦里人的第一封信。后来，我一直在人群里找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只是每一次的追逐都似乎告诉我，已经错过了。你知道的，在蔷薇花挂满拱门的季节，我是不情愿从梦中醒来的。从十四岁到十六岁，我给那个人写了好多好多信，我觉得我再也不是一个人生活着，并且我相信着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一个人，在某个角落听着我的故事，并和我一样在人群里苦苦寻觅，等着与我相见。于是，你也不小心有了那个放不下的人。

我当然不会告诉你，我的初恋发生在一年级，当时班上有个很洋气的小男孩，他经常不带文具，每一次要写东西呢，他就给我传纸条，一来二去咱两就好上了，他曾经在给我的纸条上写过，我爱你，我回他，我也爱你。然而初恋终止在一年级暑假，他转学了，然后他一点迹象也没有的消失了。我曾经想过，为什么我后来喜欢的好多人都没有恰巧喜欢上我，或许，人在某个阶段都有一定的运气，比如那时候，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用完了我很长时间里攒着的运气，但是我不后悔，我相信那时候他说他爱我就一定是真心爱我，但是，我不知道当时我爱他是不是真的爱他。

你开始写日记是在我的怂恿下开始的，我说你也可以给日记本起名字，像给一个人说故事倾诉自己心里不能说的秘密，你很听我话，于是你从学校门口买了个粉色的笔记本，我还知道你把日记本放在书桌下面的大箱子的最底层。我当然不敢告诉你，我偷看过你的日记，那时你总是在我面前提一个叫刘畅的男孩子，你说他的龅牙好丑，但是成绩很好，你说你的同桌很喜欢刘畅，但是对刘畅表白被拒了，你说刘畅的腿踢球的时候摔伤了，天天拄着拐杖来上学，样子很滑稽，你说刘畅超级讨厌。哎~不对呀，你的日记里可没说你讨厌他，你说刘畅皮肤超好会发光，你说刘畅学习成绩好球踢得也好，你说好多人喜欢刘畅，你说那些人里也有你。你的日记三个月不到就断了，我还想知道你和刘畅的故事呢，看你那种表情我就知道没可能了，你好像有了新的能用他做日记本名字的人。

你比我小两岁，但是只比我低一届，以前你爸妈上班忙，你奶奶照顾你，后来你奶奶过世了，你家院子就剩你和那只叫花花跛脚的花毛狗，你小时候脾气大，一有不顺心就踢花花的肚子，有一会把花花踢狠了，它逃出了院子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你家院子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妈没办法，稀里糊涂的让你上了学，从此你就背着卡通书包和一群比你大的孩子坐在一个教室里做着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算术题。有时候，命运对你的裁决是不给你选择的，如果你当初没有上学，而是按部就班的做你那个年纪该做的事情，或许结果又会有很大的不同。

表姊妹四个，我俩最亲，小时候你总爱来我家玩，我们扮家家，那时候我们的共同理想就是当一名公交售票员，因为觉得售票员阿姨拿着装满票的盒子吆喝的样子很帅气，然而我们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售票员了，以前上车用的月卡现在已经变成了磁卡，我也不用再费尽心思找妈妈要零花钱去校门口的文具饰品店买挂在脖子上的月票夹了。

我上初一的时候，你上六年级，你在路北读的那所学校并到了路南，你就带着换洗衣物搬来我家长住。在没有住在一起之前，我总是喜欢给你写信，那时候姥姥每天给的早餐钱是三块，我喝五角钱的豆浆，一块钱的葱油饼，剩下的一块五就偷偷留着当零用钱，我就用省下的早餐钱去校门口的红樱桃文具饰品店买最漂亮的两块五一本的彩色信纸，买两毛钱一封的牛皮纸信封，用黑色水笔写不是很整齐的字，那一阵子姥姥在阳台上种的长寿花开花了，没有香气，就是白白小小的花，我在信上说，这里的花开了，你什么时候来，我们一起看。后来，还没等到你来，那盆长寿花就被小妹一爪子给连根拔起了。你来之后，就只剩下装着泥土的花盆了。

   学校是仿四合院建造的，我在二楼最外面的教室，你在一楼最里面的教室，在我上学前班时，你教室的旁边是学校的小卖部，那时候我住在姥姥家，姥姥房间里有一架被花布盖着的缝纫机，她的钱包就在花布下面，我有时候偷偷地从姥姥的钱包里那一角两角钱去小卖部买一角一根的辣条吃，后来小卖部搬到了学校门口，小卖部用的屋子就变成了杂货间，后来传言那间杂货铺闹鬼，我上三年级的时候还从门缝往里瞧过，黑黢黢的一片，啥也看不清。

  小学部比初中部早放五分钟，你总是站在离楼梯不远处的树下等我，那棵树在春天会开白色的花，叶子也会从淡黄色转变成浅紫色，你站在花树下，远远望过去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我和你手挽着手回家，路过烧饼摊一人买两块烧饼，夹辣酱，走一路吃一路，到了家门口如果没吃完，就在门口飞速吃完，再擦擦嘴，装作若无其事地敲门，当时家教严，不允许我们放学在外面吃东西，所以我们俩要是想吃小零食，都是躲在楼梯口吃完，才敢进屋。

  我上初三，你读初二，我成绩好，你成绩不好，你妈总是骂你，让你向我学习，你不乐意，多少有些怨恨我，那时你有个玩的很要好的伙伴，每天上学，她都来楼下叫你的名字，于是，我们再也没有一起上过学。听低年级的学妹说，我们班有好几个长得帅的人，于是有学妹加我QQ打完招呼的第一句就是打听我们班的某某某，L就是长得好看的其中一位。我怀疑你喜欢L，我问你时，你还支支吾吾。有一会放学，我看见你和你的女伴鬼鬼祟祟地跟在L的身后，尾随了很远的距离，后来的某天体育课，打完球的L跑来问我有关你的事，他说你经常跟在他身后，搞得他都不敢回家。那会低年级的学妹还干过特别可爱的事情，我们班长得好看的几位都是大神，照片都贴在橱窗里表扬，学妹偷了照片，拿去复印，一张十块卖给别人，结果还真有人买，其中就有你，我那会去你屋拿草稿纸，看见你的数学书里夹着L的照片。

  我中考结束去了市高，要从家搬到宿舍，姥姥家搬迁暂住在我家，你受不了姥姥的碎碎念，买了自行车每天来回翻铁道上学，你初三功课紧也没空搭理我，后来我文理分科，晚上打电话问你我该怎么选，你说选自己喜欢的，我说这有点难，你叹了口气。    “姐，你选我小姨喜欢的吧，其实你根本没有选择，你一直那么要强，虽然别人都说学理科有前途，而且你也不服气别人说什么女孩子学理科没有男孩子厉害，但是，姐，我知道比起理科，你更适合文科，虽然你理科成绩一直很好，但是别人根本看不到你天天趴在书桌前解那些题有多吃力，其实该让小姨看看你学文科时专注的样子，你不是喜欢文学嘛，你就应该去读中文嘛，我反正性子不像你，我妈对我要求也不高，我就想选择我喜欢的，我高中不去市高念了，我想去北高，我同学说北高是文科生的天下，我想读文，想继续死在书海里不自知，还有，我知道L经常去市高找你，我也知道他和你表白被你拒绝了，你们毕业的时候我在L家门口堵过他，我和他告白了，他说他不喜欢我，他一直喜欢你，他说他觉得你身上有光，可能喜欢谁那个人身上就自带光环吧，我看L也是觉得他浑身闪着光的，还有，你能说你从来没有对L动过心？他长得好，成绩也好，又和你那么合拍，当初填志愿前一天你们聊了一晚上，说好一起报北高，结果临时你改了主意去了市高，就因为我姨说什么市高理科更好。我真是搞不懂你。”

“我就希望你能自由点，多考虑考虑自己，自己想要什么样，而不是别人想让你怎么样，我现在真无法想象你以后学了理科会成为什么鬼样子，我真心疼你，我姨表面上不给你压力，其实她给你的压力超级大，她做的最绝的就是看似给你足够的自由，其实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你别看我平时不说话，其实我心里比你懂，我知道我妈和我爸离婚，他们想瞒着我，我就让他们瞒，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做他们眼里的孩子，但是我的心已经飞走了，鸟儿是属于天空的，我们是属于自己的。”

“你知道我妈后来为什么不让我学声乐了吗，我当时超级讨厌那个声乐老师，我就当着老师的面拼命哭，哭到眼睛血管爆裂，还拿头撞墙，其实我觉得我心里是有缺陷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弥补，我知道我妈没有错，我爸也没有错，他们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不能自私。但是，姐，你和我不一样，你太好了，你真的是个超级好的人，我羡慕你，却不想成为你。”

“我忘了说，我还是喜欢L,，我并不觉得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妥，喜欢什么的就要大声出来，情感就要表达，不然憋着多难受，姐，我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还有，以后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毕竟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一起过的，我们不是都没有亲的兄弟姐妹嘛。”

裙裙，你马上要十八岁了，我不想欺骗你，我是喜欢L，但是我那时候没有勇气和他在一起，我高中毕业的暑假，L从云南给我寄了明信片，他说他在那里看到一个小女孩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后来发短信问他，我小时候是什么样，他说看起来软软的，却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好高兴还有人能够和我谈起曾经的我，L后来问我，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告诉他，他在我眼里一直都发着光。

以前我的每一篇日记都留着几行空白，目的是有足够的空间让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对话，现在我的日记本没有名字了，我也没有找到那个出现在梦里叫白郁的少年，或许这一切只是青春期寂寞少女不可启齿的臆想，又或者有那么一瞬间，天使曾来到我的身边，守护着我走过一段坎坷的道路，我也在高中时期真心实意地暗恋过某个人，为他抄过歌词，帮他给喜欢的女孩子写新年贺卡，在圣诞节收到他来自友谊的平安果，我忘不了他眼角的那颗痣，还有他毕业时恰到好处的拥抱。如果有些情节注定无法重演，那我可不可以站在原地等一等，再等一等，我可不可以用我的隐忍换一次说不的权利，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可不可以舍不得？

“当然可以，朕允了，”你的音容开始在我的时光里勾勒，你生气的样子，你笑的样子，你说再见的样子，你别过脸哭泣的样子。我想起《圣传》里的那句话，“姐姐，请你自由地… …”请你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爱你想爱的人，去挑战你所认为值得的事，别再放开那个人的手，别再找不到回家的路。

裙裙，我想念和你手牵手路过小吃部穿过大街散步回家的日子，那时候我不爱吃青椒还会吐出来，不想上补习班会说不，喜欢一个人会毫无保留肆无忌惮地说我爱你，在日记本里执着地写着一个人的姓名，那时候你还那么小，迷恋动漫帅哥，喜欢楼下成静阿姨家院子里的蔷薇拱门。

北国暮成雪，南桥花未眠。裙裙，在这喧嚣的夜，我想你。

（图片来自网络）

 

裙裙，我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