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走了,越来越远。曾经浓到化不开的年味,也越来越淡。
在过年连鞭炮声都没有的城市里,不由得使我想起小时候一次特殊的过年。
那年,听说县城在春节要上映一部朝鲜电影,名字叫《金姬和银姬的命运》。我和俩个小伙伴,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到三十公里以外的县城过年,看一场盼望己久的电影。
我不知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是不是说那时的我们。我只知道我们仨个,兜里没有一分钱。
也不知是谁先出的主意,大家想都没想,就跑到货场,扒了辆汽车,直奔县城而回。
货车厢里,我们即兴奋又紧张。三个十来岁的毛秧孩子,紧紧拥抱在一起,在呼啸寒风的伴奏下,大声唱着无忧无虑的歌谣,我们会唱的不多,反反复复,就那么几支。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扒乘汽车,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去到神秘、遥远的县城。
县城里的一切都是新奇而陌生的,我们不知天南地北的乱转悠,哪里人多就朝哪里去。歪打正着,让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唯一的电影院。
远远望去,乌央央一片,到处都是人。这边的鞭炮刚在人群中炸响,那边的鞭炮又在人群中响起。于是,人群就像潮水一样,忽然朝这边涨起,又忽然朝那边退去。叫骂声,欢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真是热闹非凡。
我们加在人群中,通过不停地试错,最终逃票成功,随着人流挤进了影院。
在电影院里,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一会哭得撕心裂肺,一会又笑得肆无忌惮。我们深陷其中,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
等到电影结束,出了影院,我们都傻眼了。不知什么时候,天己黑了下来。
漆黑的夜早己堵死了我们回家的路。
虽然扫兴,却也不怕。那时,还没有拐卖人口这一说。男孩子大了,三、两天不回家是常事,绝没人到处去找你——指不定又疯到那去了,疯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我们在一家商场前,找了个避风处。大家嘴里都哼唱着、刚刚从电影里学来的插曲,并不时地嘲笑着对方的跑调。
几十年过去了,电影的内容也早己模糊,影片的插曲却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夜,越来越深。凛冽的风吹着哨声从山上直扑而下,挡风的拐角再也挡不住寒风的杀气,我们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幸好,商场不远处,摆放了几排水泥楼板,我们像过街老鼠一样,钻到楼板下面,去躲避寒风刺骨的追打。
远远近近,不时地有鞭炮声响起……
地面的酷寒不一会儿,又将我们从楼板下驱赶出来。我们就这样,在无赖的山风中,在无情的大地上,与热闹的春节捉着迷藏。
并乐此不倦,并放声歌唱……
后来,我仨渐渐地长大。
世事无常,其中一个伙伴,在追逐物质的道路上,渐渐迷失了方向,最后一脚踏空,跌进万丈深渊,过早地进入到十八层地狱。
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现在的他,是否己投胎转世,脱离了苦海。
造化弄人,另一个伙伴,也因动了贪念而背信弃义,我俩早己形同陌路。
那年的过年,也就如同过去的每一个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人为什么要有执念?年过了也就过了,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年味。
我们的年味越来越淡,只能在记忆中去寻找,去回味。而新生一代的年味却是越来越浓,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独有的味道。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不是《金姬和银姬的命运》里的意识形态。世界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一如影片中的插曲《爸爸的祝福》——虽然忧伤,却闪耀着人性迷人的光芒。
我们吃糠,我们咽菜,我们心甘情愿,我们喝酒,我们吃肉,我们泪流满面。
就让那年的过年成为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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