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法医小觅答疑
小说剧本写作讨论组 (微信群） 2017年10月8日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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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人介绍：小觅，80后，在公安系统从事了十年的法医工作，经验丰富，他同时也是悬疑推理爱好者，因为职务和爱好的关系，他对犯罪心理学，证据学，测谎学等十分精通。
分享会主题：对悬疑破案小说写作中碰到的死亡案例进行答疑，同时简略介绍现代法医技术、刑侦技术。
问：骨灰的成份是什么，有没有利用价值，能不能检测出DNA，除了火葬场炼钢场，普通地方普通人有没有那么高温的条件把尸体化为骨灰?
小觅：碳、钙、磷等。如果是殡仪馆用的燃油火化炉，在上千度的高温下基本细胞核都没了，DNA也无从谈起。如果是死后焚尸，说实话，没那个硬件，烧的还不是那么透，往往有机会。但这是一种糟糕的体验，需要大量的采样送检。
问：眼泪能不能提取DNA?
小觅：DNA是存在于细胞核中的遗传物质。首先体液里得有细胞，比如唾液里口腔脱落细胞，精液里的精子细胞（比如结扎的人强奸就没做出来），尿液、泪液、汗液都有可能带细胞，但能否采集到一是看运气检材上能否富集DNA，二是看检验人员的技术水平了，比起尿液那么一大泡来，汗液、泪液那么几滴可真费劲。实际工作中运用多的还是血液（红细胞是没有细胞核的哟，我们检验的是白细胞）、精液和唾液。
问：钝物击打头部直接死亡。这句对吗？有人说，钝物是不准确的，应该是钝器。击打头部是死亡的根本原因，导致直接死亡的，应该是出血过多。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小觅：教科书上，钝器是相对于锐器而言的，只是一种分类。你写文章说是钝性物体也并无不可。问题中的例子规范说法应该是颅脑损伤，具体分析下去还有，颅骨骨折、硬膜外血肿、硬膜下血肿，蛛网膜下腔出血，脑内血肿，脑疝形成……问题中的出血过多是指失血性休克吧，往往是伤及血管导致大量失血。但是颅脑损伤出血几十毫升（具体看位置）就可能会因为颅内高压压迫呼吸心跳中枢而死亡。
问：用湿牛皮带勒住脖子，随着牛皮发干收紧，导致人窒息死亡。这样现实中合理吗？这样可以判断出死亡时间吗？
小觅：这个恐怕是推理爱好者的杜撰吧，类似的还有南京大屠杀把女人的子宫割下来蒙在女人头上闷死，事实上普通女子子宫也就茄子大小。有研究表明压闭呼吸道只需要15kg的压力，完全压闭颈部所有动脉需要17kg的压力。个人对缩水的牛皮筋能有这样大的压力表示怀疑。
问：死亡时间判断的方法又有哪些，测量肝脏温度可以吗？
小觅：早期死亡时间是通过检测一段时间的尸温动态变化通过回归方程或者查图表推断，受死者个体差异、死亡方式、衣着情况、环境温度、通风情况等多种因素影响。港片和国外是直接戳肝脏测肝温，因为肝脏是人体能量转换的场所，生化反应活跃。但国内的家属你懂的，怕他们吹毛求疵，一般我们是测菊花……此外还有尸体现象，尸斑、尸僵、角膜浑浊程度等。另一个常用的是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晚期尸体现象就不是很精确了，看过一个现场，一案双尸，同时死亡。卫生间的通风好些，尸体腐败慢些。卧室内的直接就高度腐败巨人观了。法医昆虫学就是解决这类问题的，主要通过研究当地常见蝇蛆发育判断。本地医学院为了研究这个课题，杀了很多狗和兔子扔空地，研究生定期去采集蝇蛆标本。比起资本主义的The Body Farm真是low爆了。
问：现实案件中有没有“自我捆绑”这种情况存在？
小觅：自我捆绑与他人捆绑有什么区别，会不会被办案人员轻易发现？莫非你是东瀛秘术爱好者？呵呵，开个玩笑！
自身能做到的事情，他人也一定能伪装做到。你说的自我捆绑是什么场合？自监自盗？再找个帮手不就得了。
如果是尸体，没见过这种情形，只见过“性窒息”。性变态者经常采用某种窒息方式，引起身体一定程度的缺氧，并在这种缺氧的朦胧意境中进行自淫，以刺激其性欲，增强性快感、达到性高潮的，这种性行为活动称为性窒息，应归为一种意外事件。性窒息案件高发于青壮年男性，女性较少见。性窒息者捆绑、束缚状态由自己完成，故双手一般游离于绳索之外，可以在完成捆绑束缚的同时，用手刺激性器官（具体情节请脑补）。死亡原因一般有几点：安全防范措施失灵；缺氧导致意识障碍不能自救；神经反射性心跳停止。现场多有淫秽书刊、女性用品......
问：有没有谋杀被定为意外的案例。
小觅：听来的案子，一天高速上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足五十米，一辆停在路边的大货车突然被一辆小车追尾了，小车变形严重，车内驾驶位上有一成年男子死亡，身上多处创口。赶来检验的法医却发现端倪，尸体尸僵严重，明显不是短期内死亡。后来检验更是发现身上一处不可能是车内物件形成的锐器创，且除此处伤口外，其他位置生活反应不明显。后来调查才发现，原来是一起绑架案，被害人反抗剧烈被绑匪误杀，一番商议布置之下，绑匪利用大雾，在高速上用另一辆车顶着死者所在车辆加速追尾大货车伪装交通事故意外死亡。
问：尘封已久的命案，是怎样的命案，那死者怎么死的，现场大致什么情况，你设计的凶手是谁，然后问，在当时的刑侦技术条件下，凶手有什么手法可以让凶案瞒天过海多年呢？
小觅：我想冷案中的经典，当属“白银案”，详情可以百度。去年公安部开展疑难命案积案攻坚行动，使用新的技术手段，对冷案从头看，除了白银案还有https://lt.cjdby.net/thread-2282333-1-1.html。当下更叹为观止的技术当属人像识别技术了，其实《余罪》小说里有涉及，当下是犯罪分子不熟悉新技术，慢慢的掌握技术特性之后，对抗，伪装，掩饰也会提高，这是更加依赖侦查人员对犯罪心理的掌控了。
问：看过一个韩剧，男主的女友被人用绿色胶带虐杀，经过多年又重新犯案，有没有令你印象深刻的案子，为什么，凶手的动机与犯案过程是什么？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问：除了常见的升温降温之外的，还有哪些改变死亡时间的方法？
小觅：法医判断死亡时间只是侦查中的很小一部分，还有生前轨迹，目击者，监控，手机通话记录……尸温也仅仅是判断死亡时间的一个参数，且在尸体温度降至环境温度前有效。还有很多方法，尸体现象啊，胃内容啊，RNA降解啊，看实际需要取舍。
问：有哪些毒杀，是不好检测出来的！
小觅：毒物学涵盖数千种毒物，从写书的角度你问的不好检测，在侦查角度看来就是疑难案件，归纳一下：
（1） 体内正常存在的内源性物质，比如胰岛素、钾离子……这个实在不好说太细，细了就TM成投毒指南了，自己多看新闻多学习多积累吧。
（2）俗话说脱离剂量谈中毒，都是耍流氓。一些正常情况下是非毒物的事物超过剂量的中毒，比如饮酒过量的乙醇中毒、超过正常治疗量的药物，甚至临床上还有输液过量的水中毒、高压氧的氧中毒……
（3） 因为学习、工作、研究关系接触的危化用品，伪装成工伤意外等。
（4） 现代社会分工精细，专业分化程度高，一些少见冷门的毒物，比如复旦投毒案的N-二甲基亚硝胺中毒，清华朱令案铊中毒。我记得这两个案子一开始都是专业医生都束手无策，后来都是通过某种渠道得到提醒，是不是凶手良心未泯，不得而知。
（5）追求刺激服用精神活性物质比如吸毒，又如云南某地特色追求体验迷幻觉吃毒蕈，又如吴越故地追求鲜美吃河豚。这属于“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的范畴，不过多评议。
（6）余男电影《双食记》，绝望主妇用食物禁忌报复出轨渣男的，这个类似医护人员利用药物禁忌毒害他人，不过不是直接毙命，不好判定有直接因果关系，毕竟我国是一个食品安全很成问题的大国，谁没摄入点廋肉精、吊白块、无根水、苏丹红、毒大米、毒狗肉（肌松剂，可导致呼吸肌麻痹窒息而死）啥的呢？
（7） 常规的有毒动植物类、金属类、氰化物类、农药、杀虫剂……
感慨一下，能力越大，破坏越大，对于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而言，科学知识只会让他对社会有更强的破坏力，不少看似属于自然死亡、工伤意外的，其实背后可能暗藏无耻的阴谋。
问：有没有意外死亡看起来像凶杀，或是凶杀看起来像意外死亡的呢？
小觅：我们出看现场，遇见“水火缢高毒”五类现场，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嗯，好像现在利用交通工具谋杀伪装交通意外的案件也时有发生，得加上一个交字。
（1）溺水——水中浸泡会导致大量的证据灭失，有时连指纹都取不到。人体的比重缘故，溺水之后会有个先沉没，后腐败浮起的过程，倘若高腐尸体更是能遮掩很多犯罪证据，海边的兄弟更惨，海漂！某天岸边就飘来一具尸骨，这种天气于法医真是不堪回首的季节啊。这种情况下，生前入水还是死后抛尸对案件性质的判断就变得尤为重要了，目前主要靠硅藻实验明确。可是别忘了，你站着水边看风景，我一脚踹上去，高歌一曲“逝者如斯夫”，数天之后打捞上来，在法医看来还是生前入水窒息。得结合其他侦查手段综合判断。
（2）烧死——火场尸体往往炭化严重，再加上消防灭火水一浇，那现场更是变化的现场他妈都不认识了，法医要解决的重点问题就是烧死还是死后焚尸。此类案件古已有之，气管积碳算是一个要点。现代法医学称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还有就是看血中CO含量，因为现代装修材料挺复杂的，很多人不是烧死的是熏死的。写到这里，又感慨一句杭州绿城纵火案，识人之明啊，利国利己，遇人不淑，呜呼哀哉。
（3）自缢还是他缢，这是一个碰见上吊现场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4）高坠——类似溺水，你站在楼上看风景，我一脚踹上去，高歌一曲“逝者如斯夫”。所以判断这种现场，除了检验尸体，看看有没有其他致命伤，还要看看有没有中毒昏迷，案发时有没有自主能力，还要测量起跳点高度，空中位移水平，落地点距离，考虑空中障碍物，物理计算，做侦查实验。挺麻烦的。
（5） 中毒——和前面问的类似吧，不再赘言。
（6）交通工具谋杀——对犯罪嫌疑人而言唯一不足的需要一个给交通肇事顶包的角色。不由想起来《人民的名义》、《窃听风云3》、《蛮荒之地》等经典场景。
至于意外死亡像凶杀的，十年来就那么一起。某老头黄昏恋，自己家与相好的家刚好在高速公路两侧，相好的家里子女反对，于是老头得空就趁晚上穿梭于高速路面会相好的。这是背景。某日接警，高速公路上发现一具无头尸体，到现场一看，在四十米开外发现一个人头，当时很紧张以为是分尸后在高速公路抛尸。后来调查才发现一个半大小子开着亲戚路虎飙车，老头刚从中间隔离带伸出头就撞上路虎反光镜，头就飞出几十米开外，身体就留在隔离栏边，神奇的是只有反光镜不翼而飞，路虎车身毫发未伤。那小子也只觉得撞到个什么东西，根本不知道撞飞一个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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