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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沙默匆匆赶到北京,接受上级纪检领导的约谈。
主要内容是有人匿名举报沙默与两名女干部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这两个人是莲城市住房资金管理中心副主任欧阳若岫和奉阳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办公室主任尤佳,而且还附有一张尤佳挺着肚腹和沙默亲密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复印件,举报中说尤佳怀的是沙默的私生子。
沙默对此做了说明,孔力也气愤地出面向有关部门作证。几天后,赴奉阳和莲城的调查人员返回,向组织汇报了调查结果,欧阳若岫至今昏迷不醒,无法落实,其丈夫也否认此事。尤佳系沙默大学同学之女,某重要部门领导秘书之妻,也无任何证据。所以,一项落实不符,一项属于捏造。最终有关部门作出结论,该举报经查不符事实,不予采信。并要求省纪委方面根据线索查找举报人,追究相关责任。
事情发生后,沙默冷静思考了一夜,做出一个惊天骇地的决定。第二天开始,他奔赴各地分别找五个人谈了话。
首先,他飞往北京,拜谒了时任国家教委主任的弓丹枫。他说,我不想继续在奉阳从事领导工作了,想到教育部门搞搞业务。弓丹枫说我欢迎你来搞教育,只是具体位置需要研究。沙默说我不要位置,只想去教书。弓丹枫说那可不行,最好是做副主任兼全国总督学。沙默说,我不要副部长,可以教书兼副总督学。弓丹枫说那没问题,北京这些大学你随便选,其他问题以后再说。
沙默又见了耿中华。耿中华劝他不要闹情绪,被举报未必是坏事,这更可以证明自己。沙默说,我不是闹情绪,而恰恰是不想证明自己。耿中华说,看来举报未必是虚。沙默回答,有一部分并非虚构。耿中华问,你想换个地方。沙默点头,说但不是当官,而是去教书。耿中华大为惊讶说,这太可惜,组织部门培养一个高级干部很不容易的。沙默严肃说,我辜负了组织的培养,也不适合继续担任领导。耿中华问中蛟什么态度。沙默回答我马上去见他。耿中华惋惜说,你再慎重考虑考虑,如果你想动移动,我们可以安排你去其他省。沙默摇摇头辞别。
孔力把沙默送到楼外,沙默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弟,这事给你也添麻烦了。孔力说,沙书记,别这么说,我心里有数,只能说明有些人用心恶毒而已,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沙默苦笑着说,以后也别叫我书记了,叫老师就可以了,也可以叫老哥。孔力鼻子一酸,有些动情。沙默像之前一样捶了他胸脯一拳,转身离去。
沙默飞到东江省,见了江中蛟。江中蛟准备认真劝说沙默,为了说话方便,特意安排在一家五星级高级酒店套房见面,随江中蛟同来东江的蔡芳也在场。沙默一见江中蛟就落了泪。
“领导,我辜负了你的栽培和期望,不过,我还算没给你丢脸……”
“你看你,怎么这样脆弱,这算什么,不就是一种诬告嘛,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好自为之,任尔东南西北风……”江中蛟笑呵呵拍拍沙默肩膀。
“是啊,沙默呀,嫂子得说你几句,”蔡芳说,“你这一路走来可不容易,我和中蛟都认为你是个优秀的人才,别为一些旁枝末节的事耽搁了男人事业,你还是前途无量的!”
沙默摇摇头,抹抹湿润的眼角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二位兄嫂,你们在我身上可谓耗尽心血,鼎力扶持,我沙默能走上今天的位置,每一步都有你们的心血在里面,可是,我意已决,你们也不必再劝了,哲学点说,我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该往哪里去,或许,这就是我的人生宿命吧……”
“唔,道理是这样,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有些意气用事,对了,就是你的那种文人气质,率性,这是一种好品质,但是看用在什么方面,毕竟你不是一个普通文化工作者,而是一个高级干部,还是要讲担当精神的!”江中蛟说。
“领导说的是,切中要害,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有时文气太重,也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才真正意识到,我确实不适合做官,尤其是做大官,我很感情用事,缺少领导那种凛然正气和强大理性,所以……”沙默无奈地摆摆手。
“哦……”江中蛟沉吟片刻,“这个人下手够狠的,这么说,那不是诬告了!”他紧紧盯着沙默问。
“不,确实是诬告,仅凭推理或者想象而拿不出证据的举报,严格说就是诬告!问题是,不幸而言中,事实确实如此!”沙默坦然回答。
“你和那个叫欧阳的……”蔡芳略微惊讶。
“是的,嫂子!”
“哦……”蔡芳思索着说,“我在莲城时确实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不过,那时以为人们在开玩笑,或者给当官男人和漂亮女人编造一些绯闻而已,原来如此……”
“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我才有今天这个决定……”沙默说。
江中蛟和蔡芳同时疑惑地看着沙默。沙默便将欧阳若岫的现状简单介绍一下。
“你打算怎么办?”蔡芳还是不解地问。
“把她接到身边,倾尽全力让她苏醒过来……”沙默坚定地说。
“可……可……”蔡芳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这有点像故事啊,太不可思议了……”
“异想天开,不可理喻!”江中蛟严肃地说。
“哎,沙默,你听嫂子说啊,你这么做确实很感人,可是,有点超越现实了,怎么说那也不是你老婆呀,是不是彦子走了,你一时无法接受,情感上……你看这样好不好,嫂子给你介绍一个,漂亮女人还是很多的,对了,中蛟,你们省政府办公厅何主任的妹妹不是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嘛,她在省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可是绝顶的美人啊,我看和沙默倒是挺般配的……”
“嫂子,你就别操心了,”沙默有些凄惨地笑了,“尽管这是情感方面的事,但我还是很理性,我这一生目前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彦子,她走了,另一个是欧阳,现在是这个样子,我不能让她活着如同也死了一样存在,她丈夫不管她,那么只有我来管了,我以一个老师、老领导、老同事、老大哥的角度来管她,尽管这不可理喻,但毕竟是个理由,倘若这还不够,那么我就以一个情人的角度来管,总是可以的吧……”
“那也说不通,我们是中国人,还要尊重中国的风俗人情,看你似乎有点舍我其谁的英雄精神,其实,你的这些角色没有一个是合理的,也没有一个人会认同!”江中蛟一拍沙发扶手说。
“领导啊,我既然想这样做了,就根本没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之所以放弃官职,就是怕给组织带来不好的影响,至于我个人就无所谓了,无官一身轻啊……”
“文人气质,文人气质,以情为重,还要不要男人的社会担当,倘若官员都把感情置于事业之上,那这个世界岂不乱套了,所以啊,这个文人情感是个弊端,另外,你以为你上下嘴唇一碰,说辞官就辞官啊,你这件事会惊动最高层的,沙默啊,你这就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通俗讲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我不赞成!”江中蛟有些激动,站起来在厚厚的高级地毯上踱了几圈,边走边说,最后一摆手。
见江中蛟情绪激动,沙默没有说话。蔡芳轻轻地拉了江中蛟一下,江中蛟这才忿忿坐下。
过了片刻,江中蛟又说:“你以为这是你的勇气吗?你既然这样勇敢,那么,为什么不向组织坦诚说明呢,不还是要面子嘛!”
“领导别生气,你错怪我了!”沙默平静地说,“是的,我没有如实向组织说明情况,但这不是因为怕受处分,而是怕连累欧阳,让她在昏睡中也承担一种罪名和谴责,甚至,也会殃及无辜的尤佳,所以,我必须隐瞒!如果需要,在处理完这一切事情后,我可以向组织做出补充说明,承认错误。”
“你们这些文人啊,思维就是古怪,这不还是以情为重吗?情感这个东西,看来就是原则的死敌!”江中蛟依旧忿然。
“中蛟啊,你冷静点!我看,在这一点上,沙默的考虑还是周全的……另外呢,沙默你还是要慎重考虑考虑,这不是小事情,可谓决定你一生政治命运的关键问题,需要理性处理,你要知道,很多人都很欣赏你的才能,也对你辞官的决定感到惋惜,包括中华和陶冶等上面领导,中华来电话说,他向陶冶作了汇报,陶冶说你这是乱弹琴,让我们大家劝劝你,还说必要时他要找你谈话……”蔡芳推心置腹地说。
“请你们代为转告中华部长和陶书记,他们对我都有栽培诱掖之恩,是我让他们失望了,所以,我也没脸去见陶书记,以后除非必须,否则我不会出现在官场上了!”
晚上,江中蛟在这家酒店安排晚餐,他们刚步入餐厅,省气象局局长和负责此项工作的副省长匆匆赶来,当面向江中蛟汇报明日将有特大台风登陆的情况。江中蛟让韦伟马上通知沿海各市、县主要领导紧急召开电视会议,部署安排防台风工作。然后告诉沙默多住几天,他们有时间再深入聊聊,说完匆匆离去。
江中蛟一走,蔡芳便成了餐桌主请,热情把沙默介绍给坐陪人员。其中有一位常务副省长,他和沙默在北京开会期间结识,虽然不是很熟,但两个人说话比较投机,偶尔也会电话沟通一下,沙默曾向他了解江中蛟上任后的情况。还有省政府办公厅一位副主任,其他则是蔡芳邀请来的几位女士,大都衣着端庄,温文尔雅,一看便知是不俗的女性,不是官员妻子就是本人也是官员。蔡芳一一介绍,其中有一位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格外引人注目。
蔡芳指着她说:“这是东江省知名的大美人,叫何卿,现在东江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说完,极其巧妙而敏捷地朝沙默眨眨眼睛。
沙默平静微笑着和这个女人握握手,他猜,这女人的个子估计与欧阳若岫不相上下,脸庞甜美,不过似乎缺少些气场,不像欧阳若岫那样,在女人中总是鹤立鸡群,气质不凡,充满吸引力。现在他也明白了,蔡芳把这个女人邀请过来的良苦用心。蔡芳在酒桌上不时夸奖沙默,说他不仅是高级干部,工作能力强,还是地方上有名的诗人,等等,弄得沙默哭笑不得。
晚餐后,蔡芳让沙默就在他们见面的那套套房里住,明天她再过来陪他转转。沙默说我可不转了,明天我就飞回去,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蔡芳说你往哪里走,那么大的台风,还不把飞机吹跑了,一定都停航,这就叫人留不住天留住。沙默无奈地摇摇头。蔡芳又神秘地悄悄问沙默怎么样。沙默一头雾水反问,什么怎么样。蔡芳笑了说,何卿呗。沙默摇摇头说,我现在哪有那种心情。蔡芳说也好,先认识一下,以后再说。
沙默回到套房,要了机场电话,询问明天是否停航,机场说现在还不确定,让他明天早晨再打电话。这一夜,窗外风声呼啸,大雨滂沱,沙默也彻夜未眠。第二天早晨,沙默再次给机场挂电话询问,对方说台风没有在此地登陆,而是在近海处盘旋一圈后转向东南,所以,航班照常。他便收拾行装匆匆赶到机场,登上了返回奉阳的飞机。
在机场,他给蔡芳挂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离开了酒店。蔡芳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许久之后轻轻地挂上了电话。
飞机从灰蒙蒙的机场起飞,穿越天空灰白相间的云层,直插云霄,很快就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沙默凝神注视舷窗外。此时,朝阳喷薄而出,强烈的光线穿越云层从斜下方照射过来,银白色机翼上跳跃着耀眼的光芒。这让沙默的忧郁和困倦一扫而光,他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的景致观看。一束束阳光坚定地穿透片片薄云,毫不犹豫,一往无前。
他想起江中蛟的话,江中蛟赏识的是他的文人气质,气恼地也是它。但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回想几年来扶摇直上的升迁历程,恍然如梦,像机翼上跳跃的光,尽管格外耀眼却不乏虚幻和浮躁。
他对于自己在官场的表现还算满意,现在戛然而止,急流勇退,既是一种现实需要,也应该算是一种人生机智。人生就如同一次飞行,可以飞得很高很高,但最终还是要落地,没有一架飞机会永航不止,只不过是落地的方式不同而已。一种是安全着陆,平安抵达人生的终点,另一种是高空坠毁,折戟沉沙。这次举报事件的出现并非偶然,它给沙默一个强烈的警示,让他更加深刻意识到官场阽危,险象迭生,不是单纯凭借一股热情和一种能力就能一路通畅,安然无虞的。自己所缺少的恰恰就是严格自律、谨慎行事的为官态度,过于情感用事,喜欢率性而为,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无所谓,但表现在一个高级官员身上,就是一个弱项,而且有时会成为一个致命的问题。近年来,一些高官落马的案例中,常常也若明若暗出现一些女人的身影,这隐隐传递出着一个信号,那就是体制已然对男女关系问题产生了警觉。所以,及时着陆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当然,沙默并不认为这是一种逃避,一种怯弱。如果没有欧阳若岫现在的处境,沙默决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奋斗,选择退隐,他只是把男人的担当精神转移到一个女人身上而已。在事业和情感之间,他选择了情感。也就是江中蛟所言的不爱江山爱美人。江中蛟说的没错,沙默就是这样的男人。这就是文人气质。
回到奉阳,沙默马上又去见褚天威,明确提出辞官申请。褚天威大为惊骇,在他漫长的政治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事情。他无法理解这个坐在自己对面年轻有为、前途辉煌的副省级干部,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理解。但褚天威清楚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的道理,既然沙默冷静提出这个要求,就足以说明他去意已决。褚天威在扼腕之余严肃回答,说他需要向上面汇报此事。
出了省委书记办公室,沙默乘车准备离开,在楼下碰到刚刚下车的郭家栋,如果是以往,沙默会疑窦顿生,浮想联翩,而现在,他对这些已然不感兴趣。郭家栋一愣,站在车前多少有些尴尬。沙默端详郭家栋片刻,朝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然后钻进轿车。
沙默清楚,郭家栋还在为争取奉阳市长的位置而奔波。在前几天的那次谈话中,他已经暗示郭家栋放弃争取而是应该及时选择离开奉阳,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谈话结束分手时,他看到郭家栋晦暗的眼神,知道他对此并不认可。
这时车载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市委秘书长,他请示有几件事情需要召开常委会研究,沙默想了想说你通知明天下午召开,我现在回莲城处理一些事情。放下电话,沙默轻轻叹息一声,他清楚,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了。
沙默准备见最后一个至关紧要的人,他就是洛志伟。只有取得洛志伟的认可,他才可能实施唤醒欧阳若岫的计划。不过,他想起蔡芳那句话,意识到欧阳若岫并不是自己的妻子,这是这个计划实施中的一个瓶颈问题。所以,在见洛志伟之前,他决定先见欧阳若岫的父母,只有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帮助,才能做到师出有名。即使洛志伟出面阻挠,也无济于事。但他估计,洛志伟不会对此事反应过于强烈,他已然移情别恋,另有新欢,欧阳若岫的存在对他而言,倒成了一种束缚和压力,急于甩包袱倒应该是他目前最可能的心态。
在欧阳若岫床前,沙默开诚布公向欧阳若岫父母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得到老人的理解和支持。
他说:“我和欧阳走到一起是一个错误,错在我!我向你们道歉!然而,这个错误已经没有改正的机会了,洛志伟已经甩手而去,倘若我再袖手旁观,那才是真正的错误,更残酷的错误,所以,我想,就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吧,或许,或许我会让她苏醒过来,这就是这个错误的最好结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再由欧阳自己来选择她的人生吧……”
她的母亲听完沙默的表述,扭头看看自己的丈夫,低声说:“欧阳,你看……”
欧阳若岫的父亲面向窗外,背对沙默。沉默许久,叹息一声之后才缓慢地说:“你决定吧,我听你的……”
“那好,沙书记啊,感谢你一直对我家若岫的关心,现在居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勇敢做出这个决定,我替若岫谢谢你……”老人有些激动,语噎片刻,“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甚至可以说,该管的不管,不该出现的出现了……我这么说你不要计较,我和他父亲都是很传统的人,也很纠结,不过,事已至此,若岫也躺了这么多年,我们也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不瞒你说,我和她爸爸已经……绝望了……或许,在你那里会出现奇迹,即使……即使没有效果,我们,包括你也都算尽了力了,试试吧……”她平静地说,泪水汩汩而出。
沙默看看欧阳若岫父亲的背影,老人没有回身,只是朝身后摆摆手。那是一种无可奈何地默许。
沙默说:“谢谢二老的理解和支持,我个人还有些事情需要点时间处理,很快就会结束,之后,我就来接欧阳!”说完,他向两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和洛志伟见面,是在国际酒店的一间套房里,芸也闻讯赶来。沙默之前和她在电话里做了简单沟通,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件事情也应该让芸了解,毕竟,这个决定也意味着在某种角度上与芸分手。他清楚,芸会理解的。同时,他也让洛志伟和金鹭同来。
套房客厅里三张沙发,沙默居中而坐,右手侧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是芸,对面双人上发上,洛志伟和金鹭并排而坐。
刚刚坐定,洛志伟压低声音说:“沙书记,不……大哥,请允许我继续叫你大哥,我向你道歉……上次我太冲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回头冷静下来,我才意识到你不仅是对欧阳负责,也是对我负责,怪我心胸狭隘,意气用事,请大哥原谅……”
“呵呵……”沙默淡然摆摆手,“没什么,当时我不是说了嘛,我理解你,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其实呢,你不必自责,你有资格向我表达你的情绪,这样也好的,说破无毒嘛,有些事情藏藏掖掖更不利于解决,倒不如摆上桌面,心平气和地冷静对待,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
“大哥不记恨我?”洛志伟问。
“那倒不至于,你是否叫我大哥无所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只要你洛志伟需要帮助,我都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你宽容了我们好多年……”
“谢谢大哥宽容大量,不计前嫌……前一段上面来人调查那件事,你也知道我的态度!”洛志伟略微尴尬地笑笑,然后看了金鹭一眼。
来之前,洛志伟告诉金鹭他准备向沙默道歉,缓和关系,毕竟闹僵了于他有百害而无一益。金鹭却担忧沙默不会接受。现在沙默如此宽容坦荡,让他们都放下心来。同时他也向沙默再次抛出橄榄枝。
金鹭也小心翼翼笑着说:“是的,谢谢大哥……”
双手交叉胸前的芸闻听此言,挑起眉梢,瞥了金鹭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她觉得金鹭没资格这样称呼沙默。
金鹭见了,想要发怒,但惧于芸财大气粗,又在沙默面前很有面子,便忍住了。商人之间的话语权,常常取决于他们的身价,和他们拥有的财富成正比。尽管金鹭家族资产丰厚,但自枫丹白露被查封,范方东获罪入狱,便气势锐减,连东辰酒店的生意也不若从前。所以,在气焰正盛的芸面前,她还是感觉自己矮了三分。
不过,沙默倒是对洛志伟和金鹭的态度表示满意,这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可能会进展顺利,不至于受到来自于洛志伟的强烈阻挠。
“是这样,我的工作最近可能会发生变动,我想在离开奉阳之前,把欧阳的事落实了,”沙默注视着洛志伟说,“她昏睡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不能这样消极等待她醒来,所以她的父母和我商量,考虑给她换个环境,到北京去调养和治疗,或许会有恢复的可能,倘若如愿以偿,对你来说也是一个解脱,不知你有什么想法?”说着,他点燃一支香烟。
洛志伟一愣,和金鹭对视一下,又低头思考片刻,然后抬起头说:“这确实是个积极的态度,其实,我也曾想过,只是没有那个能力和精力,既然大哥出面,那就好办了,我没意见,只是……”他又有些犹豫。
“你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就直接说吧?”沙默追问。
“呵呵……是啊,不过,也不仅仅是这方面,还有其他一些相关联的事情……”洛志伟略微尴尬地说。
“这个我来办!”芸大气地说,同时鄙夷地瞥了洛志伟一眼。沙默充满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另外,财政局那套房子,我目前还没有房子呢……”洛志伟看看烟雾缭绕中沙默那张平静的脸庞,嗫嚅着说。
他陡然意识到,这次欧阳若岫离开莲城,于他而言,可能是一种彻底的了断,无论她是否恢复,都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对此,他既有些欣喜,也有些怅然若失。当然,更多考虑的是相关利益问题。
“嗯……这个嘛……”沙漠思考片刻后,掐灭香烟,“是的,按照道理来说,欧阳离开,房子应该归还给财政局,不过,如果你对这套房子感兴趣,就去和他们谈一下,看看能否买下来,这边我和市里分管财政的市长打个招呼,象征性地交些费用吧!”
洛志伟红着脸点点头说:“谢谢大哥理解我!”
洛志伟名下没有房产,所以在公司购置一套房产,但地处偏远,现在能另外得到一套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房子,自然喜不自禁。刚接触金鹭时,金鹭就曾嘲笑他,说他这些年白混了,自己名下连一套房子都没有,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这曾让他一度抬不起头来。
“不必谢!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沙默微微摆手说。
“大哥,真不好意思开口,可有件事真的难住我了,只有向你求救了……”洛志伟看看金鹭,迟疑着说。
金鹭不愿在东辰酒店给姐姐打工,便抽出股份准备自己开一家酒店,选址在市图书馆大楼南侧一二两层,但文化部门建筑不允许搞餐饮之类的经营,所以,市里不同意,而且租金也很昂贵。升任吉安县委书记的乔海东跑了多次也没有办成,金鹭便撺掇洛志伟请沙默出面说话,能以较低的价格租下来。洛志伟一直不敢找沙默,今天便借这个机会提了出来。
芸一听,马上说道:“洛志伟,你真好意思,得寸进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金鹭不满地瞥了一眼芸,刚要发声,被洛志伟拦住。洛志伟说:“大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这是我和金鹭共同的事业,也算你和欧阳对我们最后一次关照吧,至于欧阳方面,我一如既往,一切都听你的安排,竭力配合……”
“好,我答应你!”沙默一拍沙发扶手。
分手时,沙默拍拍洛志伟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祝你和金鹭幸福!”
洛志伟身子一颤,尴尬咧咧嘴,然后领会地点点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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