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失踪,其实一开始没人意识到,因为白朝夕平时也总是一个人到处游荡,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只有回来后给韩承恩等人带礼物时大家才知道他去哪了。因此,当韩承恩两个多月找不到白朝夕人时才发现他失踪了,并找林墨和白黎安商量,但并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所有人都对白朝夕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习以为常了,平日里也不会有谁多问一句“你最近要出门吗?”他这次又是不告而别,自然没人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话虽如此,但白黎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白朝夕这次消失的时机实在是太微妙了。自己去找孟音商量后他就不见了,很难不让人把两件事往一起想。
可问题是,白朝夕这么做的理由呢?
白黎安,包括韩承恩和林墨等人在内,的确是感觉白朝夕最近不对劲,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而且大家对他也是以关心、担忧为主,至少表面上没有人心存恶意。何况除了韩承恩以外,这些人和白朝夕的接触并不多。而韩承恩基本不可能对白朝夕有什么企图,其余人更不可能——甚至时间紧张得在物理层面都不可能。
在确定白朝夕确是从众人的视线中“失踪”了以后,每个人都对此有自己的猜测与推断,然而也仅仅是停留在这个阶段。毕竟,除了知道他最近不太对劲以外,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信息与线索,想分析也无从下手。
随着时间渐久,大家似乎都将白朝夕的事放下了,包括白黎安在内。只有韩承恩依然不肯放弃,甚至逼得他都开始读《法华经》了,直读到快要倒背如流了,却依然毫无所得,除了多认识了几个生僻字以外。
白黎安其实也对白朝夕的去向和处境担忧,但他那时正在处理孩子上幼儿园的事,心思没放在他身上多少,只是偶尔问问韩承恩有没有什么发型,同时对他表示一下同情。除此外,这期间他印象最深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在酒桌上偶然提起此事,韩承嗣淡淡地说“小白那个状况,就算回来了估计也活不长”,结果韩承恩差点借着酒劲和他哥打起来。
二是孟音断定白朝夕肯定会回来。
“虽然我很想从专业角度和你们具体阐述一下‘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诊断标准及表现,但估计你们够呛听得懂。反正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我就直接说结论了。
“因为我了解的都是通过小韩的转述,并没有看见不正常的小白,所以现在没法确定他究竟是什么问题。但至少我对他的行为特征与趋势有了了解,以此进行演绎大体上能得知他的心理活动。
“小白肯定会回来,这点事毫无疑问的。时间大概是从他失踪后半年左右。所以这件事你们不用再操心了。以他的心智和头脑,估计也遇不到什么危险——真有骗子什么的指不定谁骗谁呢。他的问题还是源于他自己。只不过,如果事情真的被我言中,恐怕更麻烦。
“按小韩的说法,我担心他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不是仅仅依靠心理咨询就能解决的。而如果要进行药物治疗,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我这儿不能开药。”
虽然听起来很牵强,但意外地有说服力,就连最担忧的韩承恩都被孟音安抚住了。连白黎安都对孟音的公信力表示赞叹。而韩承恩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没忘记追求林玉,这种一本正经不务正业的精神也让白黎安颇为拜服。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被白黎安视为“失踪人口”的白朝夕赫然回来了,距离他离去的时间差不多半年。
白黎安忽然想起了孟音的预测,在感到叹为观止的同时也好奇她说的“恐怕更麻烦”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并没有专程去八卦一下的恶趣味。本想着什么时候顺道问一句就好,没想到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他也始终没有找到机会问。
白朝夕回来后就像彻底转换了人格一样,简直成了得道高僧。他的家里充斥着不知道从哪来的佛教用品,24小时供香不断。待人接物也与之前迥然不同,三句话不离经文,活像言必背红宝书的红卫兵一样。白黎安觉得很诡异的同时也觉得不太舒服,本就不近的关系也很快疏离。
就在白黎安觉得这人要废了的时候,白朝夕忽然恢复了正常,并且在白黎安那买了两大束花,让他送到家里。虽然奇怪他从来没买过花,但朋友健康情况好转还是让白黎安颇感欣慰。没想到的是,他带去的花却成了祭品。
……
举着咖啡杯,孟音的思绪神游天外,虚拟的光点在脑海中不断串连成线,线与线又渐渐连接,看上去已经有了某种几何图案的雏形。
虽然截至目前依然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但孟音始终觉得整件事像是一张绵密的细网,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相关人员笼罩其中。也许因为自己算是边缘人员,也许自己是核心人物,总之暂时自己都是间接地涉及。只是,随着时间发展,孟音惊觉所有涉及人员的活动轨迹似乎逐渐包围了自己,心中那种无由的紧张与悸动也越发强烈。
韩承嗣与林玉、白黎安与陈礼、林墨与韩承恩,甚至冯盈盈都成了不速之客。孟音所处的这栋二层小楼似乎成了风暴中心,身处风暴中的人们都靠拢过来寻求庇佑,自己却对危险将至一无所知。
——这样不行。孟音对于自己目前懵懂的状态深感不满,却也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对策。虽然自己约了韩承嗣明天来研究,但这其实也不过是被动的应对,恐怕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还需要一个突破口。
孟音有种直觉,这场风暴中的每个人都有仅限自己知道的信息,而且迫于某种原因没办法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这也是整件事的走向波谲云诡的主要原因。大概能让这群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坦诚相对才是解决之道。
“该怎么办呢?”孟音喝下一口如果变凉就会很苦的咖啡,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着,“该怎么办呢……”
时钟上的指针回归三位一体,这狂乱的一天终于在物理层面上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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