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从食堂吃完混沌皮回来,就听到20床在报警,这是一个40岁肝癌晚期的男性患者,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时候。我安静的下着最后的医嘱,肾上腺素一支一支的推,吊着他越发微弱的心跳。
他唯一的儿子呆呆的站在床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他穿着他们当地小学的校服,从他爸爸九月份收入院到现在这件衣服就一直没换过。我转头让护士把家属都叫进来,护士说没有别的家属,孩子妈妈上周就走了,说回家去借钱,电话空号了联系不上,也没有其他亲人,病危通知都是孩子签的。
我蹲下来,双手拉着孩子攥的紧紧的手背说,有什么话赶紧和你爸爸说吧。待患者死亡,我们离开,把病房留给孩子和他爸爸。
本以为会听到的哭声并没有传出来,或者说,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他的哭声,孩子出奇的冷静……冷静……
但我见过一次他的眼泪。
在巡查病房时,小朋友端着个脸盆毛巾去打热水给他爸爸擦身,看到我就问,医生我爸爸病危了,严重吗。一般遇到这种问题我并没有更好的答案,告诉他严重,要做好思想准备。那我爸爸会死吗?我还是一样的回答,要做好思想准备。
小朋友突然眼泪就掉下来,毫无征兆的抓住我的白衣说,那您能不能救救他,我还没做好准备,我真的没有做好准备,您让我再准备准备行吗。
我知道他今年刚上小学四年级,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意义。我蹲下来弹了弹他已经发黑的红领巾,跟他说那你这几天要多跟你爸爸说说话。
之后我转身离去,顺手从兜里拿了几粒强力薄荷糖放嘴里。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为了止困我薄荷糖几乎不离手。
小朋友问我,好吃吗?不怎么甜,你要吗?要!……
我蹲下来给了他两颗。
20床死亡约莫10分钟后,小朋友木然地从病房出来,管护士站借了根笔,又撕了张作业本写了个小卡片。
“孟婆奶奶如果您遇见我的爸爸,请在他的汤里放一点糖,他过得太苦了,我希望他以后甜甜的,告诉他我很想他”。字迹很一丝不苟,分明沾着泪水,早已力透纸背......
卡片里,包着两粒薄荷糖……
刹那间,我的泪如黄河决堤……
这是绝对真实的故事,由于亲身经历以致那几天我一直恍兮惚兮……我写下这些,心情由阴郁到抓狂......愿天下良善人皆得尔获此安宁。
(根据真实故事改写,整个过程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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