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在大街上与她相遇,也许只会当普通过路人,顶多无意瞧见了她的短发,在心里默默感叹,真好看呀。十几年像云一样散开了,我们已认不出彼此,或许对于她来说更好。
到了小学二年级的下学期,我转到了镇上的小学。这里比之前就读的小学环境好了太多。不需要担心在下雨天教室进水,不需要担心冬天漏风的窗户,不需要担心桌子碰了碰散架了。有一幕印象最深,某一个夏天,下暴雨,结果整个教室成了池塘,灌进了到小腿肚的水,教室的凳子漂成一团。教室后面靠着山坡,土黄的泥浆水像台风一样迅速地往教室旁的水沟入侵。模糊地记忆告诉我,那天没有上课,大家纷纷拿起了塑料桶和扫把。就这样,教室的水一点一点被我们舀了出去。我想到了新学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是的,镇上的小学有像样的教学楼——贴着白瓷砖的外墙,教室里粉刷着雪白的墙壁。教学楼旁边有椭圆形、矩形的花坛,还有400米跑道的操场,还有不允许学生借书的图书室。对于八九岁的我来说,这一切已经不错了。学校偶然会有绘画比赛,至今还记得我的第一幅作品获奖被选贴出来的情景。那是我画的兔子,可能有点像兔八哥。
也许小学就会这样带着我刚来的丝丝欢喜与满足过去了。然而并没有。
有一段时间,班上开始不太平,我素来不喜欢拉帮结派,所以我不加入其他人的小团体。我自成一家。但,奇妙的是,我能够在每一个小团体之间相处自如。不要认为小孩的团体是单纯的,一点也不,有种幼稚地混蛋。小团体里会产生一些“小霸王”、“小公主”,那个时候的我对这些角色总是不咸不淡地对待。
有一天,在回家路上,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抽屉里,连忙往学校去。春夏之交,夕阳暖暖地洒满校园,像是一阵金橘色的音乐环绕。教室的玻璃亮闪闪的。从走廊的空隙看过去,桌子上倒摆着凳子,看来当天值班的同学已经开始打扫教室了。
可我一走进教室,发现对角线处角落里几个桌子拼成一个品字,班上的“小霸王”正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棍子,旁边两三个他的同伙乱七八糟地站着,指使着我们班一个女生小A帮他打扫卫生。当时的我,以为平时打闹惯了的他们,那天跟平时一样,随便闹闹。可惜,我想错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可能是“小霸王”发现了坐收其成的甜头。小A内向胆怯,不敢跟老师说。之后他的作业、打扫卫生等等全部由小A承担,而且威胁她不能告诉老师等等。软弱往往只会带来变本加厉。过了一段时间,听同学说每天放学后,“小霸王”开始坐在他高高的桌子上,追随他的同伙也留下来,晃着棍子让小A下跪,喊“爷爷”、“爸爸”等称谓。我以为是开玩笑,直到有一天我亲眼见到小A披散着头发低着头,跪在地上,低声抽泣地喊出那些称谓,“小霸王”们听了兴奋地狂笑,好像自己成了至尊的象征,接着“小霸王”开始用剪刀乱剪小A的头发,导致第二天我看到小A时,她成了短发,直到毕业。班上同学畏惧“小霸王”。我记得当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侧过头看到这一切时的震惊、颤抖和愤怒。于是第二天告诉了老师。之后,“小霸王”有所收敛。
后来,“小霸王”知道是我打的小报告,开始伺机报复我。不知为何,他不太敢在班上直接欺负我。于是,他开始转移目标,联合他的同伙欺负我同班的表弟,并散布谣言诋毁我和表弟的家庭。表弟性格没有太刚强,比较温顺。结果自然可知。“小霸王”可能在表弟那边没有遇到障碍,又开始瞄上我。
果然,某一天放学后,穿过一个茶厂的马路时,路上前前后后就我一个人。这条路是我和“小霸王”回家的必经之路。突然,扛着一根路宽长竹竿的“小霸王”从马路边的坡上冲下来,试图想用杆子打我,并警告我告诉老师的后果。硬碰硬是不行的。他小小年纪拿着那么长的杆子也不方便控制,人一直在左右晃动。我急中生智,翻越下坡的茶树丛,像野兔一样脱离了他的纠缠。喘着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老爸。老爸一听,立马领着我上他家,修理了他一顿。从那以后,我和表弟在班上耳根清净了许多。
不过小A没有那么幸运。虽然几次三番,老师教育了“小霸王”;但是,“小霸王”屡教不改。他开始用放学路上的方法来欺凌小A。并且威胁班上其他人不准跟小A玩,以至于有一回体育课上,老师要班上同学自由分组活动,结果只有我走向了小A。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小学毕业。
毕业之后,因为去了不同的初中,再也没有见过小A。偶尔,从其他同学那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消息。小A后来顺利考上大学。前年过年回家,有一回小A的舅舅到我家玩。我问起小A的情况。他说,家里托关系,小A去了一家不错的医院做护士。但她性格太软弱,工作时同事排挤她,回家老哭。
有时候我在想,她难受的时候会不会想起童年的经历。有的人天性柔软,难以扛起他人泼过来的野蛮。正如小学时,有一回,在操场上,夕阳正在画着一个个圈,我看到表弟蜷缩着身体默默抽泣的背影。
真心希望每个人在幼稚年龄遭遇到的“幼稚事情”能够与时间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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