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秋意渐浓,枫叶流丹,远天白云悠悠。下午的阳光很好,妩媚温暖,像美丽少女的明眸善睐。唐隐坐于小院中正在喝茶,这茶香气四溢,虽清淡却独具一格,令人愉悦舒适。他是个年轻人,年轻如山间溪畔初绽枝叶的青竹,棱角分明,可是他并非俗人,他十七岁出道,十九岁已成为墨菊小筑的一流杀手,早已名动江湖。
他的武器是一柄夺命飞锥,出手稳准狠,百发百中,他要杀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能活在世上。杀人时他会变得像只苍鹰般矫健快捷,无任务时他却喜欢独居喜欢清静喜欢茶香,像大姑娘一样不愿被打扰。这时候他一桌一椅正在品茶小憩,可是一只不知趣的秋蝉忽然鸣叫起来没完没了,吵得人心烦,于是唐隐的手不经意地动了动,一道亮光立刻飞出疾闪又收,秋蝉已被刺落!
那就是他的飞锥,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伸缩自如,平时隐而不见,捕猎时却尽显威力杀气十足。
只是这次他只刺落了秋蝉羽翼却未伤其皮肉,因此秋蝉落地时仍活生生的不死,不过已经吓得够呛,马上禁声连滚带爬地逃去,再不敢胡乱鸣叫。
看到这一幕,唐隐也不觉莞尔。
他继续喝茶,养神醒脑,心无旁骛。有风拂过,更令人清爽有加。蓦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院门一响走进了一个人。唐隐没抬头,但凭脚步声已知道来人是谁,而且他更知道这个人来打扰可不比秋蝉,一定是又有新的任务了。
来人年纪已不小,唤作计伯,其真实姓名已无从稽考,但能看得出来他与唐隐是两代人。
唐隐道:“计伯,几日不见,你的‘梯云纵’轻功又进步了。”
计伯有些诧异:“噢,其实我并未施展轻功,你怎么会知道?”
唐隐笑笑:“听出来的。一个有轻功的人平时走路也会韵律十足,跟腱柔韧,想掩饰是掩饰不了的。”
计伯已走到眼前:“我的轻功算不了什么,而你年纪轻轻就有独步天下的‘听声辨物’神技,的确是难得的很哪!”
唐隐说:“计伯过奖,‘听声辨物’只是雕虫小技,怎敢当独步天下!”
计伯说:“不是过奖,是实话实说呀!”
唐隐不置可否,与计伯相视一笑。原来这两人竟是熟人,虽见面次数不多,但彼此早已心意互通,惺惺相惜。
唐隐道:“要喝杯茶吗?”
“不喝,我只喜欢喝酒。” 计伯边说边取出一精致锡罐放到桌上:“不过,我倒是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茶叶新品,采自云南无量山,你品味品味。”
唐隐打开罐盖嗅了嗅,那茶香立刻遍布全身爽透了每个寒毛孔,不禁悦然赞道:“好茶!果然是极品,谢谢!”
计伯说:“不谢,咱俩之间不用客气。”
唐隐重新盖上锡罐:“计伯带来一罐新茶,想必也带来了新的任务,对吗?”
计伯没否认:“是的。”
唐隐又喝了口茶,道:“说吧,这次又要杀什么人?”
在墨菊小筑计伯和唐隐都是举足轻重的人,于是墨家掌门便派计伯专职负责与唐隐单线联系,每次去什么地方杀什么人都是计伯前来通知和布置任务,也只有计伯才能找到唐隐这里来。这一次也不例外,计伯的确又给他带来了新任务。
计伯郑重地说:“昨天,我们押送的一趟镖银在小蘑菇岭又被方家坪的人伏击打劫,我方死九人伤十三人,镖银全部遭掠损失惨重,因此墨掌门尤为恼怒,决定险中取胜釜底抽薪!”
唐隐问:“掌门的意思是……”
计伯一字字道:“掌门密令你出手,速去刺杀方家坪主人方兰君,不得有误!”
唐隐抬头,注视着计伯:“你也赞同掌门的这个计划吗?”
“当然。”计伯凑近,清清晰晰地道:“趁对方得意松懈之际,杀他个措手不及,往往能一击成功的。现在出手,正是好机会。”
“明白了!”唐隐叹道:“我知道迟早都要去对付方兰君这个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计伯道:“要来的终究要来,谁也躲不掉。”
“好。” 唐隐道:“既然是掌门的决定,我遵命!”
“嗯。”计伯坚定地拍拍唐隐肩膀:“现在我的使命已完成,接下来你的使命才刚刚开始。自己要小心,祝你马到成功!”
唐隐点头:“我会的。”杀人是他的使命,既已归附墨家就要替墨家效力,做为杀手别无选择,因此对于这个密令他不能违抗,只有执行。
方兰君是墨家最大的敌人,墨菊小筑与方家坪是江湖中两大势力,两派一直都在明争暗斗水火难容,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杀掉方兰君,方家坪自然会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就再无力与墨菊小筑争衡角斗了。
行刺本就是危险而要命的事,不是要了别人的命就是要了自己的命,可唐隐做这种事已不止一次,每次都能人到功成全身而退,所以这次他同样信心满满胸有成竹。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立即赶往方家坪。
方家坪在栖霞山畔,方圆五、六里,林木掩映花草相间,极尽优美幽静,却是武林四大禁地之一。这里貌似平淡无奇,实则处处埋伏暗藏杀机,若谁敢擅闯,很少有人能越雷池一步。
当年“老刀把子”杜浪率二十三名高手前来挑衅,结果全部殒命无一生还;而“战狼”独孤寒单人匹马来闯方家坪,最后也扔下了一条胳膊仓惶败退,从此绝迹江湖。至于墨家更是几次派出死士前来破阵攻打,结果一样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唐隐当然听过这些传闻轶事,但他一点儿不惧,他是近年来崛起的三个青年高手之一,天生就有灵犬的嗅觉猎豹的速度,方家坪可以挡住别人却挡不住他。一路来,他巧妙地躲过了明哨暗卡避开了埋伏机关没惊动任何一人,悄然间已迅速地潜近方兰君。
他的到来兵不血刃,神不知鬼不觉。
那时正是中庭地白树栖寒鸦之际,有清风鸣蝉有月满西楼,那淡雅的栀子花香阵阵袭来,沁人心脾。方兰君一袭白衣,正在月下踱步,时而望月时而沉思,出奇的宁静文雅,不染纤尘,仿佛根本不知杀身之祸已将临头。
唐隐隐于暗处,没有马上出击,因为方兰君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人虽看似平淡但全身每分每寸都在防卫。唐隐耐心地用耳朵在听,听对方的脚步和呼吸,终于他听出了对方的一丝破绽。机不可失稍纵即逝,他的夺命飞锥立刻出手!
飞锥寒芒闪映胜过月光,追噬方兰君!可是他仍低估了对方,即将得手时忽然间毫不知情的方兰君就发现了他,仿佛还对他笑了笑。月色一黯,一张金蟾罦罳网陡地从天而降,闪电般将唐隐紧紧罩住,动弹不得,他的飞锥攻势登时也全被消弭于无形!
太快了!转瞬间稳操胜券的他已经失手,就地被缚。
唐隐暗叹,这是他第一次失手,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对于杀手来说,失手就是失败,失败无异于身死,他并不怕死,只是惋惜这次行刺的功败垂成。
方兰君走到他跟前:“你还有何话说?”
唐隐面无表情:“杀了我!”
方兰君面带和蔼:“我为什么要杀你?”
唐隐铁青着脸:“因为我要杀你!”
“你要杀我,我就一定得杀你么!人生只有一次,能活着就不该求死。”方兰君忽然深深一揖:“我对壮士思慕已久,若不嫌弃,恳请你留在方家坪,交个朋友;若不肯,我绝不勉强,马上放壮士回去!”说完,亲自替唐隐松了绑。
唐隐思忖良久,自知回去已无法向墨家交待,又被方兰君的诚挚所打动,最后终于向方家坪臣服,真心真意投在了方兰君麾下。
墨菊小筑知道这件事后,墨家掌门气得暴跳如雷,痛斥唐隐无情无义私自叛逃,而那时方兰君正露出不战而胜的惬意笑容。
后来唐隐才知道,命他去方家坪秘密行刺的人不是墨家掌门,却是方兰君,而计伯本就是方家坪派去在墨菊小筑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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