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十几分,我在路口下了车,跳过路边的水渠,准备沿着那条弯曲的小径拐进公路底下的立交桥下。
但忽然就走不动了——一股甜甜香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么浓郁,那么浓郁,挡住了我的身体,牵住了我的双手——不用寻找,我知道,那是槐花的味道。
一树槐花开,十里香如海,公路边到处都是野生的槐树。周三早晨在路边等车时,已经发现槐花快开了,心里当时就有微微的触动,不由得想放下行李去摘几串,但因为要赶时间,害怕错过公交车,不得不忍住了心里的蠢蠢欲动。那天下午返回时,就发现有人在摘槐花。周四上课返回时,摘槐花的村民更多了,有村民甚至钻进了路边的护路网里。我当时是不愿跟风呢?还是书生意气呢?觉得村民那样冒险是不对的,会有很大的安全隐患。我甚至想起了某次电视新闻里还报道过,说是运城的老百姓不顾后果在高速路边摘槐花,我当时还很为自己的家乡因为这样的事情上了央视新闻而惭愧。
隔天买菜时,发现菜店里有新鲜的槐花。但当时已经活好了面决定蒸包子,于是就没有买槐花,准备第二天再吃。第二天专门去菜店买槐花,却没有找到。据说槐花的批发价达到了八块钱一斤,店主嫌贵,怕进回来卖不了,所以没有进。心里有略略的遗憾,于是转而买了一点其他的。今早去买菜,又发现有槐花,于是毫不犹豫买了一些,拌了点面粉,放了点调料和盐,拌了拌蒸了一点。
蒸好菜后,因为要回去,于是匆匆给孩子发短信,告诉她锅里坐着蒸好的槐花,便乘车回家了。孩子回复说她的同桌听说后,也要求和她一起回来吃饭,我很高兴她们都喜欢吃槐花。
槐花的花期很短,得抓紧了吃,才能多吃几次,总觉得今年和槐花的情意决不止这一次。父亲前段时间还告诉我,等槐花开了,会给我捎一些。但父母年迈多病,加上路途遥远,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吃上父母捎来的来自于家乡的槐花。
天色已晚,我的脚步本来有点匆忙。立交桥下的那段路况不好,没有路灯,车子还多,每次走过这里,我都有点紧张,害怕黑暗中遇见飞贼,我还常把双肩包背在胸前。
但今天我实在不舍得匆匆离开路边,于是四处张望,看能不能顺手摘一些槐花。村民的动作实在是快,稍低处能够得着的槐花都已经被摘走了,有些稍大点的树枝被勾坏了,耷拉在树丛间,叶子已经发黑发蔫,与初夏的嫩绿格格不入。但村民摘得马虎,浓密的叶子间稀稀拉拉地遗漏了一些花朵,虽已不成串,但至少还是花。我于是一朵一朵摘开了槐花。摘着摘着,我就离开了路边,钻进了郁郁葱葱的槐树群里,我这才发现,路边看起来稀稀拉拉的槐树,其实都是一片一片的小树从,难怪村民会成群结队来摘槐花。偶尔我会发现一串串的槐花,那种欣喜就如同槐花的味道般甜甜蜜蜜。高处的槐花很多,可惜我够不着。我惦着脚尖,伸长双臂攀住树枝,努力去够槐花。树上的刺不时划过双手,并不觉得疼,但我知道,等明天早上醒来,划破的小伤口一定会火辣辣地疼痛,说不定还会有细小的刺留在皮肤里,挑刺时会更痛。
不禁想起了儿时在村里的生活。小时候家里养着猪、兔、羊、牛等,那时候没有饲料,家畜们吃的都是草,割草是自然而然的任务。放学回到家,我总是把书包扔在炕上,就去地里割草。每次割草,几乎都要割破手指,我也不在乎,总是胡乱用土块或者大点的草叶子擦擦手上的血,然后继续割草。至今我的左手上还留有许多疤痕,那是童年抹不掉的印记。
高处的槐花实在诱人,我顾不得自己的衣服鞋子,踩在树枝上去够槐花。
于是又想起了儿时的调皮。我从小就喜欢爬树,家里老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桐树,两人合围都抱不住,我却蹭蹭地就上去了。如今多年不爬树了,皮肤似乎变得娇嫩了很多,一蹭树皮就疼痛无比,哪里还敢爬树呢?但今天,我颇有一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穿着高跟鞋,踩在高高的树枝上,完全顾不得形象,也忘记了此前对别人的指责,为那一串串洁白香甜的槐花,其实更是为了脑海里出现的儿时的记忆。儿时也上树摘槐花,那时村里没有污染,我们常撸一把槐花,直接塞在嘴里嚼着吃,于是槐花的香甜就不仅飘荡在周围,也充斥在唇齿间,并浸满了全身了。
天很快黑了,实在是看不清楚了,我恋恋不舍地从树上下来。没有袋子,我把撸下的槐花直接装在双肩包里,想必此后一连几天,背包里都会留有槐花的香甜了。
回到家里,边看电视,边小心地把槐花里的叶子拣出来。没有想到,我竟然撸了大半盆槐花呢!这真是意外的惊喜!莫非这就是今年我和槐花应有的情缘吗?
我讨厌过于浓烈的味道,在浓妆艳抹的人面前,我几乎被熏得能晕过去,但那新鲜的,洁白的,散发着甜甜的味道的槐花,给我带来的幸福感,让我无法自持,我竟只有呆呆地闻着,看着,进而神思恍惚了。
夜里做了梦,梦里花香氤氲缭绕,如在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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