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午时分,走廊上已排满了人。
禇军跟着长长队伍后面。
“怎么今天那么多人?”排在他后面的一位妇女不耐烦地说。
“平常也有这么多人。”跟她一起的同伴回她。
“不正常,平时干活的时候,人影都见不到几个,一到吃饭,这些人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对同伴说完,拍了一下禇军的肩膀。
禇军本能反应地回转头,诧异地看着她。
她那张满脸横肉的脸,挤出了一丝微笑,说:“小帅哥,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工程部的。”禇军友好地回他。
“工程部?”她一脸惊讶看着禇军,“你怎么也在这里排队,工程部不都是在那边的食堂吗?”说完,手指着东边的一处地方。
“是啊!他们都是领导级的,怎么也在我们这边排队呢?”她的同伴也觉得奇怪。
“我今天才来报到的,没人告诉我。”禇军略显尴尬,但确实没有人告诉他午饭有特权的地方享受。他迟疑一会,那满脸横肉的妇女迅速地往前一步,占了禇军的正位,禇军只能往队伍直线位置退到了偏位。
“哦,你刚来也许不知道。这也难怪,我跟你说,这里非常不公平,你们就可以开小灶,我们吃个饭都像灾民领食。”她一边说,一边紧跟前面对伍,排在她后面的人,也像他一样紧跟步伐,生怕别人来插队。
当她与禇军距离两个身位,她还会回头跟禇军说些各种让她愤愤不平的事,到了五六个身位之后,她又只顾探头前面,并时不时嚷了几句。“前面的生崽么?半天走不了两步。”
禇军被挤出队伍外之后,他几次想回到队伍中间,但后面上来的人,都不肯他在自己的前面。或瞪眼或友善地提示他:“请遵守排队秩序,好吗?”
人接着一个人往前走,禇军在队伍外,一会向前走几步,一会又往队伍后面走几步。但是排队的人。都察觉到他心里的想法,就差要挨上前面的人后背,防着他趁虚而入,导致自己又要多排后一位。
“他妈的,前面在搞什么,这么慢?”
“打菜的老头要换了,勺子都拿不稳!”
“这里什么都好,就饭堂简直是养老院。”
“可不是么?”
队伍里,人们一言一语地相互埋怨。
禇军无奈之下,索性走向队伍最后面。
“你也现在才来啊!”同部门的郑希桐看到他,微笑地说。
“你也这么晚!”说完,排在她的后面。
“来早也是排队,来晚点人少,不用排那么久,太早来排队的时间,我可以处理手头上的一些紧急的事情。”郑希桐侧身看着他说。
“这也对。”
“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样?”
“还好,相对自己学的专业,找到一点感觉。”
“那恭喜你了,找到对口专业的工作。”
“往后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那可不一定喽,我在学校学的专业在这里用不上,但你不同,专业对口。”
“你是这里的前辈!”
“既然这样说,那你得好好贿赂一下你眼前的前辈才行。”说完,郑希桐哈哈地笑起来。
“肯定!”禇军被她的笑声感染,也笑了起来,刚才排队的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禇军与郑希桐端着打回来的饭菜,在食堂里找位置坐。
“小帅哥,你现在才来啊!”刚才在排队的那位满脸横肉的妇女看见他,咽完嘴里的食物打着招呼,她正准备端着碗起身离开。
“你吃饱了?”禇军淡淡地说,刚才那段排队的记忆,被她一声叫喊,又牵扯回来。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人与人之间的友善。
“吃饱喽!这鬼地方,哪有多少时间让你细咽慢嚼,还没有到嘴就要到胃才行。”
“这样啊!”
“你慢慢吃,我走了。”说完,与她同伴边说边笑地走开。
禇军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回头在郑希桐对面坐了下来。
“你认识她?——怎么,好像不高兴?”郑希桐问。
“不认识。”说完,头也不抬地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你咋了?”
“刚才有人给我指了一个吃饭的地方,我相信了。然后——”他停下进食,自嘲地说起自己刚才的遭遇。
郑希桐听完他的讲述,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笑吧!”他问郑希桐。
“好笑,”郑希桐看了他一眼,又改口说:“也不好笑。”
“不过,她当时说的也像有那么一回事!”
“所以你才会相信。”
“这个放在谁的身上也会相信的。我前面的公司都有这种分灶的情况。”
“这里也有啊!”
“那她没有骗我。”
“只是现在没有。”郑希桐说。
“为什么?”他问。
“事情是这样的,”郑希桐擦了一下嘴,接着说:“刚开始,我们也是到小餐厅吃,后来换了领导,他主张所有员工一视同仁,小餐厅就取消了。”说完,嘟了一下嘴。
“那她还是没有骗我!”禇军说。
“她的确没骗你,只是骗你给她让个位置。”
“这样不算骗,大不了后面重新排。”
“你就排在我后面啦!”郑希桐说完,俩个人相对而笑了起来。
二
周末,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了房间。
还在被窝里的郑希桐,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小桐,起床了,你爸爸在等你。”她的母亲在房间外敲着门叫喊着。
她带着困意,在床上烦臊地翻滚几下,好不容易一个周末,难得睡个懒觉。
“小桐,你听到没有!”母亲声音提高了几十分贝,敲门声也加大了一点力。
虽然她有千百万个不愿意,但是母亲声调的变换以及敲门声的力道的加重,让她不能不从恋味已浓的床上爬起来,假如她还坚持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除非她能确定昨晚睡觉前,房门与通往走廊的推拉窗已反锁。即使反锁,母亲要她起床,不止是开门进去拎起来那么直接了事,还有相隔十分钟就去敲门叫喊半小时的韧劲。郑希桐强睁开眼睛,有点涩痛。上下眼皮,像情到深处的男女,很自然地聚在一起。
“什么事啊!我的母后。”她打开门,头发蓬松,带着惺忪的眼神看着母亲。
“赶快去洗漱一下,这样子,像个疯婆子。”母亲并没有半点让她扯皮的机会,催着她。在她往洗漱间走去时,母亲在她身后接着说:“已经二十多的人,出这个门要注意点形象。”
她嘴里满是牙膏泡,想说又说不清楚。闷着气,往洗漱盘用力吐了一口泡沬。
当她换好衣服来到客厅,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保温杯,对着杯口吹着气。
“昨晚又很晚睡?”父亲先开口。
“这是懒,早睡也是这样。”她还没开口,母亲抢着父亲刚落下的话音说。
“不要熬太多的夜,晚上要早点休息,早起来运动一下,有益健康。”父亲继续对她说。
“难得周末嘛!”她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开水。
“周末更应该早起。”
“她们现在是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母亲继续调侃道。
“那你现在是睡不着了。”她反问母亲。
“是啊!看着你们,我能做个梦都是奢侈。你起来了,还有那个郑振足,我要把门敲烂,都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叫醒。”母亲说。
“你要努力哦!”说完,郑希桐对母亲诡点地笑了起来。
她心里知道,这些年,母亲在她姐弟俩的身上投入的精力,让她在学生时代以及在现在的工作生活中,受益匪浅。虽然她平时看似霸道又啰嗦,但是她的出发点,也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过得好一点。
“努力你个鬼头,你跟你爸先吃早餐,吃完就去处理你们的事情,我去敲门叫‘足哥’。”母亲说完,便走向另一个房间,声音响彻整个屋:“郑振足,太阳下山了。”
郑希桐与父亲相视而笑。
“一到周末,你妈妈就回到当年广播员的状态了。”父亲说。
郑希桐帮父亲搬完最后一箱货,关好车厢门。坐上副驾驶,说:“这次比上次便宜了五毛一件。”
“累了吧!”父亲问。
“还好,出点汗,没那么困了。”
父亲笑了笑,启动车,握着方向盘开出市场大门。
一路上,她习惯地讲着公司里的鸡毛蒜事,父亲总是笑着。
“最近工作还顺利?”父亲问。
“还行!”她说。
“从学校出来也两年了,怎么样?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目前先在外面工作一会,看看再说。”
“有想回来帮爸爸不?”
“我现在不是在帮你吗?”说完,看了一眼父亲,当与父亲视线相对,俩人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外面若是不顺,就回来。”
“我知道了。”
“中午想吃什么?”父亲问。
“老样子吧!”她说。
“那好,还是习惯的味道好。”父亲同意地说。
父亲在一边忙着拆箱,她面对着如潮涌的客人,声音都开始嘶哑了。
“小妹妹,这边结账。”
“小姑娘,这个怎么卖?”
“喂,这个称了没有。”
幸亏多年来跟着父亲混在这样的场面上,要不然,她分身乏术。
“我说老郑,你这次也不讲道理了,我明明是装好的一袋,每个都是我自己挑的,怎么我一个回头,我挑的那袋呢?”
“我怎么知道你挑哪一袋,地上有那么多袋。你在挑,我在拆,我哪有时间顾得了。”
“我不是挑好的都给你提过去了吗?”
“我放在这里啊!”郑希桐的父亲与一个中年人吵了起来。
“那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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