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食梦者(2)奇怪的访客

作者: 紫轩听雪 | 来源:发表于2018-05-22 09:55 被阅读306次
    独角兽

    第二章-奇怪的访客

    回到诊所,已经是暮色四合,钴蓝的天空悬着几粒寒星,夕阳仅剩的一丝余晖将海滩染成一弯红色月牙。咸湿的海风猎猎鼓荡,凉意披拂全身。

    诊所门上贴着一张便签条,留言的是一个名叫岛的人,说是有事找我。繁体字迹十分少见,但是我却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毫无印象。

    暂时不想去想这件事,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滑入浴缸。铭的失踪,父母的离世,仿佛抽干了我身体的水分。只留下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风干后的贝壳。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连续的敲门声把我从放空的状态中拉回现实。“来了。”我带着疑惑起身。村子里的渔民来看病从不敲门,只会直接喊我“徐医生”。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打开诊所的大门,一个四五十岁的陌生人站在门外。他个子比我要矮,体型微胖。硕大的头上头发已经谢顶,和善的面颊上留着一抹小胡子。微微驼背,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袍子,驼背上隆起一大块,如同长了第二个脑袋。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早就将门上的便签条忘得一干二净。这个人明显不是病人,他没有开口求助,镜片后的眼睛虽小但是聚光,透出几分打量的神色。

    “有事,非常要紧的事情。”仿佛是确认了我的身份,他直接道明来意。他的语调简短而急促,舌头不会转弯,汉语口音十分生硬。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啊!”深更半夜,面对如此奇怪的人,我心中升起几分警惕。

    “我知道,我也不认你。但是,你却是我一直在找的人。”他的语气十分郑重,仿佛在阐述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他镜片后的小眼睛再度睁开,在昏暗的夜色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两只萤火虫,上上下下再次将我照亮了一遍,他忽然说道:“你就是拾贝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语,我心中冒出许多问号。虽然在大学课堂上,心理学老师讲解过《你也是蘑菇吗》的故事,但是以我的观察,面前的这个人神智清醒,并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我叫岛,来自日本。先前来找过你,留了一张便签条。”见我没有把他当成神经病,他面色微喜,介绍了一下自己。

    “是有一张便签条。只是,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出于礼貌,我把他让进屋里。

    “谢谢。”他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介意么?”

    我摇了摇头,转身取来烟灰缸。他抽烟的动作却是给了我一个信号,他接下来的话很多,需要理清一下思路。

    “故事很长,该从哪里说起呢?咳咳,还未请教,怎么称呼你?”他吸了一口香烟,或许是过于急促,呛到了气管,剧烈地咳嗽了一声。

    “叫我徐医生就行。”耐心倾听是一个医生必备的素养。海边的夜晚比较风凉,我揣着满腹的好奇,从卧房里取出两条毛毯。

    两人披好毛毯,饮了一杯当地的铁观音,他缓缓打开话匣子:“我出生于日本的冲绳岛,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一直从事写作,在日本出版了五六本还算畅销的书籍。但是在五年前的一天,我的灵感忽然枯竭了,再也写不出任何东西。因为我的梦被人夺走了。准确地说,是我的鲸兽被吃了。

    那天正好是月食之夜。夫人之前一直不孕,于是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再做最后一次尝试。我们没有出门,一直做到深夜,这才沉沉睡去。那种睡眠十分沉重,思维明明很活跃,但是身体仿佛被困在了无边无际的海中,难以动弹。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阵疼痛刺醒。那种疼痛来自背上,我坐起来反手摸了摸,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当我准备再次躺下时,却隐约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于是悄悄拿了一根高尔夫球杆,埋伏进旁边的衣柜里。

    窗户开着,恢复了明亮的月光洒进来,照得整个卧室里纤毫毕现。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透过柜门上的百叶窗,我竟然看见自己和夫人还好好地躺在床上!我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就在此时,房门却被推开了。那东西虽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是我却从门缝的阴影里,发现它并不是人!它的外形好像一条黑毛犬,但是远比一般的犬类要高大,与你们中国的藏獒十分类似。

    但是它又不是犬,因为它额头上长着一根尖角。后来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原来叫捕鲸兽。它一声不响地朝着我走来,让我十分惊恐。但是在靠近柜门的时候,它却轻轻躲进了我旁边的衣柜里。

    我们之间只有一板之隔,却仿佛完全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我的脑海被各种疑问塞满,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我真是被吓到了,丝毫不敢乱动。

    寂静的等待没有持续多久,窗户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扑翅声。一只仿佛白毛蝙蝠一样的动物,轻轻飞进了窗户。但是它并不是蝙蝠,它的体型有猫那么大,尖尖的耳朵上各生着一根细长的白毛。它长得瘦骨嶙峋,两只蓝色的大眼几乎要挤出脑袋,细长的四肢包裹着一层蹼翼,模样简直怪异。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它就是鲸兽

    鲸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床头,收拢蹼翼,缓缓靠近我的头部,张开小嘴,伸出一根仿佛蚊子一般又细又尖的喙,轻柔地刺进我的眉心,开始输入梦境。

    打个比方,如果说梦境是一种程序,那么鲸兽便是程序员。人们一般到了四十岁,做梦的能力便会衰退。原因就在于鲸兽的衰老。

    鲸兽原本靠吸取人的记忆为食,然后反哺输给我们梦境。但是当它老去以后,收支便会变得不平衡。吸取大于输入,这才导致了人们记忆力的衰退,和老年痴呆症的发生。

    虽然躲在衣柜里,但是当鲸兽的喙刺入眉心时,仍然感到一阵头昏脑涨,仿佛坐在下降的电梯里,永远也降落不到底层。

    鲸兽的喙越刺越深,随之从我脑海里吸取的记忆也越来越多。它的皮肤开始闪烁鳞光,渐渐透明得像一层玻璃。它的身体缓缓下沉,整个头部好似要沉入我的额头里一样。

    就在此时,躲在衣柜里的捕鲸兽忽然跳出,一步跃上床头。受到惊吓的鲸兽努力拍打着蹼翼,想拔出我眉心里的长喙。但是还没等它完全与我分离,捕鲸兽便张开了大嘴,露出狼一样尖锐的牙齿,一口将鲸兽咬住。

    鲸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似乎是在向我求救。但是我却被困在了衣柜里,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捕鲸兽吞进了肚子。

    捕鲸兽的肚皮非常薄,几乎透明。经明亮的月光一照,我甚至能够看见鲸兽蜷缩在它的胃里,不停地颤抖。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捕鲸兽并不会吃鲸兽,只是将它关在了肚子里。就如同鹈鹕将鱼藏在嘴下的皮囊里,等着渔父去取。

    天亮以后,捕鲸兽不见了踪影,我疲惫地从床上醒来。看了看身旁沉睡如常的夫人,我摸了摸眉心,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仿佛这只是一个梦境。

    但是自那以后,我便失去了做梦的能力。灵感枯竭,在书桌前枯坐一天也写不出任何东西。我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终日纵情于酒色。

    但是怪事并未就此结束。大约一个月后,我的背部开始疼痛,并且生出了肿块。起初我并没有在意,抹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药膏。然而这肿块越来越大,背部也越来越痛,最终只能去看医生。

    医生给我做了一个全身检查,最终判定这是肿瘤癌变,需要动手术切除。但是就在动手术的前一个晚上,背上的疼痛忽然消失了。更加让人惊奇的是,我背上的肿瘤竟然对我说话了!

    它的声音十分苍老,仿佛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透过骨传导,它告诉我,原来它是一枚贝壳,藏着一头死亡的鲸兽残留的一些记忆。月食之夜,正是它提前对我输入了另一段梦境,这才避开了捕鲸兽的猎杀。如今它与我连为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它告诉我,原来食梦者才是捕鲸兽的主人,一切幕后的黑手。食梦者以梦为食,豢养着许多的捕鲸兽。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本着公平交易的原则,如果有人自愿贡献自己的鲸兽,那么他便会赐给对方一个毫无痛苦的死亡方式。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但是食梦者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规律。伴随着人的衰老,鲸兽也会慢慢死去。于是就有人尝试与他交易。但是贪婪是永远也填不满的,于是他便开始了掠夺的勾当。

    死去的鲸兽化成一枚枚美丽的贝壳,成为了食梦者的珍藏品。但是再美丽的事物,泛滥以后,便失去了价值。被抛弃的贝壳流入海中,漂流到世界各地。只有一种人能够捡到它,那就是,拾贝者。

    徐桑,能给我瞧瞧你捡到的那枚贝壳吗?”

    一夜荒诞不经的讲述,仿佛是天方夜谭。我握着早已冷却的茶杯,心底着实有几分瘆得慌。如果我没有捡到那枚贝壳,或者是在它第一次发声的时候,就把它扔了,恐怕就不会发生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吧。然而有好多事情,并没有如果。

    当两个人都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它便不是秘密了。我把箱子里那枚独特的贝壳递给岛,并告诉了他贝壳三次发声的异常,引得他面目一阵惊奇。

    “鲸兽虽然死亡,但是贝壳却不会消失。它们彼此之间,应该还遗留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前两次发声,大概是它感知到自己的同伴,被捕鲸兽捕捉,而发出的悲鸣。但是据我所知,贝壳只能在夜里发出叫声。第三次竟然在白天,当时曾发生了什么异常?”岛仔细把玩着这枚贝壳,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莫名的兴奋。

    “第三次发声之后,我接到了父亲的病危电话……”我仔细回忆着这两个月的点点滴滴,身体愈发地疲惫起来。

    “你父亲说了交易,又是死于恶性脑瘤,那一定是生前与食梦者做了交易。脑癌,恶性脑瘤都是他的惯用伎俩,仿佛在人的头中安置了一枚定时炸弹。被他引爆之后,能够最快结束人的生命,也就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了。你的贝壳定是察觉到了此事,因此才出声示警。”岛的眼睛里闪烁出睿智的光芒,抽丝剥茧,竟然从中推理出了一些真相。

    有些异常如果不去深思,终究会如浪花一般淹没在平淡的海洋中。但是一旦从中发掘出背后的真相,当真是细思极恐。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在捡到这枚贝壳之后,你身边还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岛此刻仿佛是柯南道尔附身,十分热切地想从我身上,发掘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其他的事情,那就是我妻子的失踪了。从大学到结婚,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没有吵架也没有什么矛盾。她失踪的那天是周五,我因为一个手术的原因回来的晚了一些。结果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见到她人。美容院的监控视频显示,妻子下午五点就下班离开了。周围的朋友和同事,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仿佛突然从世间蒸发了一样。我找了她两年了,却一直杳无音信。”仿佛是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我藏在心中多年的哀伤,一下子便如洪水决堤了一样,汹涌而出。

    “这世上让人消失的手段很多,但是如此了无痕迹,我想也只有食梦者和他的捕鲸兽能够办到。”岛抽出烟盒里仅剩的两支香烟,点燃后分了一支给我。从来不抽烟的我,此刻却仿佛成了一个老烟枪,将弥漫的烟雾全都吸入腹中,填满空虚的心和肺。

    “可是食梦者,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妻子?”面对未知的事情,人总会生出几分恐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仇人,让我的爱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感觉真让人绝望而愤怒。

    “你还不明白么,拾贝者,从捡到贝壳的那一刻起,便成了食梦者的猎物。贝壳就像他手中的鱼饵。”岛背上的那枚贝壳显然十分不凡,即使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也能够告诉他那么多东西。为什么我的这枚贝壳只会惨叫呢?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望着面前微胖的岛,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信任和依靠。

    “不知道。贝壳告诉了我你的方位之后,便陷入了休眠。目前无法沟通,只能等待它苏醒过来了。”岛脱下身上的袍子,露出背上那个拳头大小的肿瘤。乌青色的皮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白色的轮廓,正是那枚与岛骨肉相连,相依为命的贝壳。

    “那它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呢?”人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梦醒之后,发现无路可走。

    “这个我也不清楚。每次都是它主动与我交流,只能耐心等待了。”岛抽完最后一支香烟,颇有些无奈地摊开双手。

    我再次陷入了一片迷茫。仿佛置身于雾霭重重的森林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人懂得的越多,越发现自己无知。

    “我就住在附近镇上的旅馆里。过几天再来找你。”岛与我交换了联系方式,便独自离去了。

    一个疑问解开,却拔萝卜带出泥,掀起了更多的疑问。我的内心虽然波涛汹涌,但是身体却仿佛断了电的电器,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睡的非常深沉,却没有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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