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肖是个学生。
但他读的是佛学。
初二那年，任性的他被送去了寺里。这里成了他的天堂。没有作业，没有数学，也没有他憎恨的教导主任。
他觉得他很自由，每天随众去听经、念佛。但他总蹲在楼梯口玩手机，玩一上午，中午过堂；玩一下午，晚上小食；回到寮房，玩到一点多，昏睡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样过了半年。
父母没联系他，除了每月打的三百块，他就再没向别人提过父母二字。
有一天，中午吃完抹嘴随众下堂。想去寺外小农村去转悠一圈，有个人抓住了他。他猛回头，是个穿的破烂海青的中年大叔。他想推开他的手，“哇！”他吓的倒退两步，“他只有三根手指”
“你......”他被吓的说不出话了，毕竟只有十四岁。
“怎么了？”中年人用那三个指头挠了挠半秃的头。“献给佛了！”
他定了定神，你？，“别问！”中年人整了整海青，“南无xx教主！”中年人闭了会眼，再睁开时却炯炯有神。
“别怕！”中年人轻轻说，“我奉献了不需要的东西，却得到了佛的旨意！”
“他怎么断的？”他问，中年人似乎很不耐烦他打断说话，白了他一眼，“齐根烧的！”
中年人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说话，说的是什么末法到了，魔王要再来毁佛，只有依靠十字佛号才是正修，等等等等.......他全然就当没听见。一是被吓傻了，二是他注意到了一个不良青年都会注意到的事，中年人右手仅剩的三个指头上，三个指头分别带着一金一银一玉三个扳指！
中年人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故意把仅剩的三个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了吗，只要皈依我佛，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用来帮助世界上数不清的苦难众生！”
于是，顶着毒辣的大太阳，一老一少两个人。一个顶着半秃的头，穿着破烂的海青；一个黄色的头发，穿着爆款网红服装。在往山下走去。
到了晚上，大大的月亮到了山顶，在山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平顶房内，中年人给他剃了头，他知道这叫出家。
中年人念了好多的祷词，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双眼死死的盯住了三个扳指。你别说，三个板指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妩媚动人。
他早就想要一个扳指了！在京东上买了三个，两个是劣钢，甚至有一个直接就是塑料的。商城就快被他翻遍了。依然是太贵的买不起，太便宜没好货........客服根本就不惧他的威胁和骂人。客服见了好多个贪便宜买板指装逼的年轻人，除了道歉以外，就是推送他们别的货品连接。即使客服同意退这个买别的半价，他依然买不起。
今天晚上。我拿个扳指就走。他暗暗想到。
12点了，他照例在玩手机。旁边的中年人睡得呼呼的。三个板指在月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而它们都在床头的柜子上！
他蹑手蹑脚的把手机和充电器拿起来，顺手把三个扳指都捏了起来。
突然！他忽然起了恻隐之心。左右手的中指套上了金和银的两个扳指，把玉扳指悄悄放在他的床头。
他悄悄地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愿望达成的快感远远超过了第一次偷窃的羞耻，他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两个扳指。他惊奇的发现，无论是金的还是银的，都保养的很好。细细的看，还能看出一层包养蜡。
他把两个扳指，摘下来，放到口袋里。去了村里的黑网吧。第二天才迷迷糊糊的回到庙里。
从此之后，他便有了个习惯。总要摸摸兜！直到一个月后。又是同样的过堂，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在向他招手。不，那其实也不是手，是那迎风飘荡的三根指头！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那三个指头上依然戴着一金一银一玉三个扳指！
这一次的震撼并不亚于第一次看见他的三根指头。那中年人看到他站在那，满脸堆笑的过去说“你看你这个小家伙不识货！”从海青的内兜里掏出一个玉扳指。“上回晚上就想送你的，你看我稍一动念就忘事！你可不能和我一样，你的根性好。一定要好好念佛。”
他抵赖的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什么玉扳指，我不要！”
他却满脸堆笑，而三只指头却抓得更紧了。像老鹰的爪子抓住了猎物一样。他贴他耳边轻轻地说:“你不知道，这个玉扳指是和田玉。比这金的合银的加起来还要值钱”随后便把玉扳指戴在了他的右手的大姆指上。
他突然犯一阵恶心，因为他发现，那中年人带玉板指的地方，也是他右手的大姆指。
他迷迷糊糊的跟他回去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偷窃被抓的羞愧？还是因为中年人大度的宽容？他一概不知，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刚过完了15岁的生日。
他一呆就是一年。
但是在他进去的三个月后，他才知道这叫做“M教！”他也理解了为什么要烧手指。他自己也烧了左手的小指。因为太疼，所以只烧了一半。并没有像中年人那样齐根烧。
今天是他的16岁生日，但是今天有一个更重要的事，他要去见M教的教主！
教主在大城市，A城。
中年人给他买好了软卧，叮嘱他上火车一定要好好休息，好到地方去听教主的讲课。
他很顺利的到了指定的地方，进了内间，上面挂着大大的条幅。“欢迎xx教主！”及“xx教主万寿无疆！”之类的红条幅。
他坐定了。拿起手机给中年人拍了个小视频，不过他现在叫他师傅。他给他的钱也能撑起这个称呼。
自从认了这个师傅，他没向家里多要过一分钱。
突然后面的人惊呼起来，xx教主来了！
立刻就有人到前面去亲吻脚踝和跪拜，还有包的满满的红包，乍一看钱都要露出来。还有人拿出刀子，立刻就切掉了自己的两根手指，随后不顾喷血的手，双手捧着两根手指，献给了教主。
一阵喧闹过后，大家坐定。他才看出教主长的什么样子。他的耳垂奇大，还有光光的头在强烈白炽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他一脸横肉。脸的下面却是一点肉都没有，瘦的和皮包骨头一样。
他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课，讲的无非也就是中年人对他说的那些东西。它和以往相比，对这些东西却是深信不疑。
中年人不止一次的夸他用功，他笑笑。
他的变化无疑是巨大的，留的寸头，身上再也没有一股痞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海青。就是到了公共场合，他也是穿着素衣。
那次过年，师傅让他许两个愿望。
他深刻的写下:一，我佛万寿无疆。二，师傅法体兴隆。那一刻他看到，中年人用他仅剩的三个指头在擦泪.......
听了一会儿，教主好像是累了，刚准备下台。就听门口冲进来一群人大喊:“别动，举起手来！”
后面的群众立刻就组成人墙，高声叫喊:“要抓抓我们，我活这么大岁数也值了”以及“快让教主走！”以类等等。
他在人墙最后，直到教主从暗门走了，他才冲入暗门。暗门冰冷潮湿，青苔爬的满墙。他嘴里念着佛号，但脑子里却想的是师傅！
突然后面又传来了一声:“别让他臭老头跑了！”警察突破了人墙，到了暗门前。
他害怕了。他知道警察代表着正义，为什么要来抓他们？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想当警察，小时候的他酷爱警匪片。他也许永远不能想到他会被警察追。
他顶住铁门，口中依然念着佛号，直到教主出了暗道........
是的，除了少数几个人外。他们都被拘留了。
开庭那一天，两年未见的父母来了。与其说父母注意他，不如说父母注意他被烧掉半截的小指。
他转过头不去看，但他知道父母在流泪！
突然法官锤子一敲，从大门押来了一个男人。他竟然是他的师傅！这一刻他泣不成声。眼泪似喷似的流。他反抗，哭喊，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直到法官的锤子敲了第三下，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似乎是商量好似的，法官直接宣判了师傅那一列人的罪行，如危害公共安全，谋杀等。但到了他师傅那里，法官突然转过头问他:“你的小指是他的虐待所致吗？”他大声喊道:“不是！是......”话音未落，他的脸上便多了五个巴掌印，耳朵在嗡嗡作响。
这记耳光多么熟悉，当初他就是受不了这样的耳光，才开始叛逆，到庙里生活，再到进入“一贯道”......是他父亲冲了上来，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刻，他的往事涌上心头。
这两年他没有学一点数学，却总是想起当年上初中的那段时光。
他翻遍了各大app商城，玩遍了各种游戏。却开始看文学书。
他叛逆的不肯和父母说一句话，却对他师傅乖巧的像一只猫咪。
这两年他没有和同龄人说过话。却无比思念那些同学。
一件件往事直冲大脑，仿佛神经都像被人拉着一样。这时他大喊道——我是个出家人啊！我是个出家人！
他还俗了，上了个很乱的技校。
他不再对别人说以前的那段经历。
只是平常的一日三餐。他也吃肉。
平常不再念佛，但是不知不觉总能哼起那个调调。
他十九岁，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本科。
父母为他摆了几十桌的庆功宴，所有人都很高兴，他也笑笑。只是——他右边的座位没有人。
座位上摞着三个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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