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发生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2008年5月12日下午2:28,那时候家乡还不是雄安新区,我们在容城中学读高二。
那天的日头很强,我还没醒过盹儿来,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拿起课本,我已经记不清老师要讲洋流还是地球的自转公转,只知道眼前的课本让我头疼,地理真的好难。
突然,教室发生一抹晃动,像坐了45度角的海盗船,我感到一阵头晕。
安静的教室里顿时变得嘈杂,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我盯着讲台上的老师,期待她对于这个现象做出回应。
老师愣了一下“好像是地震了,现在不晃了,应该没事,我们接着上课。”
老师拿起粉笔,刷刷在黑板上书写板书,我们安静下来,继续为跃出农门补充一点点能量。
老师说的没错,我们真的没事。我们班大多数人考上了本科,走出了县城,踏进了城市,改变了命运,我们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容城自古以来属于保定,保定为“保定大都,安定天下”之意,几千年来,安稳祥和,几乎是洪水、地震等自然灾害的绝缘体。
我从来对于自己的家乡抱有莫名的安全感,认为拱卫京都,必是福地,被规划为雄安新区后,更坚信了这一点。
可是,很多人的家乡也生活在地震带上。
那天,地理老师告诉我们,汶川发生了里氏8.0级大地震,震源深度14千米,震中烈度11度,震中位于四川省汶川县映秀镇与漩口镇交界处(渔子溪长城(中国长城世界遗产)正西方向2.5公里处,牛眠沟莲花心山脚下),东经103°42',北纬31°01',地震带为喜马拉雅—地中海地震带。
我们在学习地震的那页课本上做着笔记,我听到圆珠笔在柔软的纸页上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们写下的是高考的考点,这考点上堆积着数万人的白骨,还有,全国人民的眼泪。
可我们不得不记,老师害怕高考遇到汶川地震的题,学生们不知道答案。我们害怕高考遇到汶川地震的题,我们不知道答案。几分之差,满盘皆输。
我们拼命拼命地记下来,和着眼泪和流到嗓子眼儿的鼻涕。
我们知道汶川很多同学再也不可能参加高考,他们的生命被定格在这一天,再也没机会改变命运。
可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自己的梦和理想,我们来自农村,渴望突破藩篱,跨越阶级。
那时候,抬头便是黑白色,连着天空也变得灰暗。
学校破例打开挂在教室前头的电视机,每天让我们看新闻联播。
晚上7点开始,整个学校都是安静的,我们看着新闻联播的主播哽咽地播报最近进展,死亡多少人,解救多少人,受伤多少人,失踪多少人。
失踪是个神奇的字眼,它意味着生死未明,好像,可能,会活着。
有的人,真的坚持了好多天,等到了解放军的救援。
他们用坚强和决绝,把失踪改为获救,他们踢掉了可能已经死亡的标签。
当“敬礼男孩”被抬废墟时,同学们开始欢呼,为他叫好,好多人红了眼眶。
当一个满身是土的少年躺在担架上被救出来时,他说,“我想喝可乐。”没事儿,你还可以喝一辈子的可乐。
学校在大课间组织全校学生默哀,大家低着头,有人中暑被抬走。
捐款时,囊中羞涩的我们有的拿出了10块钱,有的拿出了20块钱,有的几十、几百块。
当时,我对中国捐款的去向一直抱持怀疑态度,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愿意选择相信。
18岁的我们,满心赤诚,却无能为力,努力学习,应该是最对得起汶川人的大事。
随着救灾工作的进展,汶川截肢舞蹈老师廖智、特级飞行员邱光华、为救学生牺牲的老师袁文婷等等人物涌现,我们为他们叫好,并作为正面教材加入了作文素材库里。
因为英勇,本就值得歌颂。
还有落跑教师范美忠,也成为反面教材加入了作文素材库里。
因为懦弱,本就应该警醒。
所谓乱世出英雄,患难见真情,一点也不为过。
我们见证了什么叫作“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汶川挺住,中国加油!”
十年前,我用一个高中生的简单视角,记住了那个黑白色的初夏,我告诉自己,考上大学,不负自己,不负他人。
十年后,我用一个公务员的简单视角,怀念那个黑白色的初夏,发现记忆逐渐模糊,只记得倔强的我们,和老师叨念的考点。
奥斯维辛没有新闻,汶川亦然。
苦难从来不应该被歌颂,也不应该一直被同情。
汶川人在重建的小城生活着,安静、淡然,他们从没遗忘,而是选择放下。
每年忌日,全家人来废墟悼念,带着新生的后代,挂着微笑,送上鲜花,烧上一大叠纸钱。
废墟下的亲人,也会微笑吧。
这便是最好的纪念和深爱。
愿我们也不辜负十年前,那个莽撞执着,满腔热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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