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她了，我心理热切的思念她，爱慕她，假如我要同她相爱。那么，我的生活就可以说打开了一道沉重的大门，迎来了温暖阳光。可是，为什么我要沉默，为什么我要假装对她冷淡呢？今天外面阴云密布，我的棉袄破了一个小洞，说起来真是够丢脸的！就是那个小洞，害得我总是低着头在人群中行走，真是害怕亲朋好友认出我来！……等等，亲朋好友？我现在还有所谓的亲朋好友吗？我在这座破落的房子里居住了大概整整一年的光景，并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或亲戚拜访我。我眼下这座破落的房子，几乎是我唯一的遗产。我从没有仔细审视过它，今天就仔细看看它究竟是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吧！这座破落的房子，占地大约有20㎡，这对于独居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它有一个床，我说那是床，可从来不敢在朋友面前提起它呀！它是一个木板铺在两条长椅子上，然后再铺上一层毛毯而已。我就是在这糟糕的床上度过了整整一年的年华。我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只扫帚，一个水壶，一个水瓶，一个水杯。除此之外，就是那些许许多多的书。书上写下了许多放屁的话，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还说出精神的自由与逍遥，诸如此类的屁话，我读了它们，可是依旧贫穷，依旧孤独得如同一只流浪的羔羊呀。每次出去找工作的时候，老板可不会要求读了多少书，他只会要求能一个人能干活，利索地干着好像干不完的杂役活计。可是，真是该死的！像我这样的人，利索地干完每天的活计，每天都是从餐厅这头跑到那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那么多顾客面前跑来跑去，端盘子，端茶倒水，上菜，清理桌子。我真是累地快要倒下了，却拿着那点可怜的报酬。……也许，说不准，我很快就要死去了，死去了！在我死去之前，我要给我那心爱的姑娘写上一封信，我要向她袒露我对她全部的爱，和我之所以沉默的全部原因。

于是，我开始动笔了。

"亲爱的，您好！当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这个人，这个一直以来深深爱慕您的人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您会好奇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吗？想必您猜也能猜得出他是谁，没错！就是那个每天下班都要在您面前经过，深情地看一眼您的那个小伙子。真是命运的巧合和捉弄呀！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季里，我每天晚上10点准时下班，而您呢，该死的老板，居然要您每天深夜11点下班！这都是我从您的同事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亲爱的，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您在那寒冷又无聊的下午，是不是会觉得形单影只呢？——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我同您一样啊，在餐厅里的午后，除了我与同事，一个顾客也没有，我就在那没有阳光的角落里笔直的站上好几个钟头，所以，我理解您，您作为一个水果店的店员，没有顾客，一个人孤独的徘徊在水果店门口的感觉，为了排遣这种无聊与孤独，我想您大概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情，即每个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要打量一番，看他们的容貌，看他们的穿着，看他们的首饰。这路过的行人，有穷的，有富的，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善良的，有邪恶的，有商人，有教师，有医生，有男人，有女人……最重要的，其中总又那么几个人，从他们的穿着与打扮来看，他们显然和我们过着同样的生活，因此，假如我看到这样的人，我既悲伤然而又为他们感到怜惜。为什么他们注定一生过上贫穷的生活！为什么他们的生活眼泪多于微笑！为什么他们的生活沉默多于言语！为什么他们失掉了自信，乃至和我和你一样，要低着头，走过那些华丽的大街……这一切都是贫穷！贫穷！亲爱的，在我表达我对您全部的爱之前，请允许我给您讲一个事儿吧，这是穷人的事儿，这是掩埋在歌舞升平的世道之下的事儿，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事儿。我的邻居，是一个年轻帅气又聪明的小伙子，他有着一双炯炯有神而且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凸出的颧骨，灰褐色的脸庞却显示出他那顽强的生命力。正如无论环境有多恶劣，小草还是要从石头缝里抽出幼嫩的枝芽，一个人无论有多么贫穷，也要结婚。这个男人今年结了婚，并养育了一个孩子，他们全家因此得到了莫大的幸福，然而，又陷入了另一种愁苦当中。即如何养育这个孩子呢？ 他们家实在穷，穷得要命！这个帅气小伙子的家里一穷二白，屋子是一座铺满灰尘的平房，窗户上破了好几个洞，然而又用木纸版遮住。 我瞅过他们家一眼，他们家里堆满了柴草，那是孩子的爷爷奶奶从小山坡上砍来的，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家用木柴烧饭烧水。每当夜晚来临，他们家总是早早的关掉灯泡。那个孩子既没有玩具，也没有舒适的摇篮床。孩子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孩子妈妈抱着他，坐在门口，嘴上说着，睡呀睡呀，小宝贝，我的小宝贝，睡呀睡呀！那个孩子的父亲，即那个帅气的小伙子，为了养育这个家庭，做了两份工作，白天他要出去做工，晚上又要出去做工。我还好多次看见他在夏季里，穿着厚厚的工服在泥尘飞溅的工地上跑来跑去，弄得满头大汗呢！所以，亲爱的，一想到这里，我就害怕，我害怕假如您这样漂亮的女人，要是同一个经济上并不富裕的男人结合，接下来的生活将有多么可怕呵！我第一次看见您，是在那个无聊的午后，我第一眼看见您，看见您那飘散的秀发，看见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见您那洁白的肌肤，看见您那俊俏的小鼻梁，看见您那双优雅的小手，还有您的眼睛——您不用开口，我也看出了那孤独忧郁的眼神。是的，您一定期待有一份爱来排解您这样无聊而孤独的生活吧！从那第一眼开始，我心底就升起了太阳，我的幸福就这样开始了。我既对您的孤独由衷的感到怜惜，同时又深深被您所吸引。我平日里从来不会去吃水果，因为那些东西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字:贵！可是，为了同您接触，我那一天开始一口气买了好多水果，并且刻意触碰到了你那双小手，那双洁白又优雅的小手，可是我发现您的手是冰冷的！那时候，我多么想握住您的手，告诉您一声，您真是一个漂亮标致的美人儿呀！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可是，要是让我跪下来，向您求婚，向您的手亲吻，激动的留着泪告诉您，我爱您，这件事我也愿意干。我对您微微一笑，您也是看到了。希望这样的笑容至少能让您理解，我对您并没有恶意，而是善良温暖的。自从那个下午，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变，我虽然仍是一个人，然而，我已经触碰到了幸福，我生活里的孤单和痛苦，因为遇见您，从那一刻起，开始烟消云散。难道那一刻我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吗？真是谢谢您，谢谢您给我带来的幸福。我怀着一种甜甜的幸福，接过你递给我的水果，沉甸甸的，它们花了多少钱，我并不在乎，只有幸福。只是转身要同你再见，要离开这个让你无聊的水果店的时候，我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我在心底想着每走一步都想回头看你一眼，然而，我还是走了……总之，那一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天，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接下来，您是知道的，隔三差五，我就来买水果，仍然对您怀着同样的笑容，而您渐渐地对我也回复了一个笑眯眯的笑容。虽然我们之间的言语交流还是仅限于在多少钱，水果好不好吃……这类的简单交流之中。可是从心底来说，难道您没有感觉到我是爱着您的吗？您一定感觉到了吧，因为女人的感觉一定是最准确的。有一回，我站在距离您大概50米开外的街道的时候，您看见了我，我也看见您的眼神，您那水汪汪的眼睛仍旧流露出惹人怜爱的眼神，我看着您看得出神，汽车滴答着喇叭，要我离开，我仍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块石头，那个司机从车里下来，正准备同我理论呢！我看见您笑了，您一定是知道的，我是深爱您的！……从我们相遇开始，我们的生活难道没有发生了改变吗？您的孤独与我的孤独抖已经开始驱散，幸福的生活大概快要降临了吧！可是——正如生活总是千变万化，生活总是有那么多转折。我现在回到我的卧室，这间20平方米的破房子里，一想起我那微薄的薪水，一想起我那个破了一个洞的棉袄，我对您所有的幻想不禁戛然而止。这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我是深切地爱您的！爱您的！我为您做了个好多个梦，梦见与您手牵手，接受众人的祝福，走向婚烟的殿堂；梦见我在梦中握着您的手，亲口告诉您，我爱您！我愿意温暖您那双冰冷的小手！……可是，真是该诅咒的生活呵！我扔旧穿着那件破了一个小洞的棉袄，低着头，拖着厚重的行李，走过那一排排高楼大厦。我就要去一个新的城市，走了！走了！去赚更多的钱，可是，命运！无情的命运！即便我努力工作，那点微薄的薪水仍旧不能给你买下一座房子。我是爱您的，并与您的分开，留下沉重的眼泪！"太阳的光辉已经散落在这人间，又是一个孤独的午后，今晚，明晚……我们不能再也不能相视而笑了。人间，这人间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