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戚戚离别意 小人大道理

作者: 李一十八 | 来源:发表于2019-05-24 13:26 被阅读2次

    公园里阳光正好,风是吹不进来的,但是起了一阵风,树冠微微摇着,动作幅度不明显,但看着也是一道风景,仿佛羽毛的边缘被微风给吹弯了。
     小路上一直有人,我跟在萌萌细雨身后,我不敢靠太近,因为我知道这个女生不属于我,我也不敢落太远,毕竟这是一个我分外想接触想认识的女生,落太远我心里不甘。
     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只是跟着她,而她也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步速稳定,从离开凉亭开始就没有变化过,没有快一点,也没有慢一点,无论左拐右拐步速不变。
     虽然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但我知道她的耳朵一定在我这边,她也害怕,我知道她心里害怕,害怕这个认识了快两个月的人忽然离开她,忽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以任何可能的方式或者不可能的方式。她只是不好意思表露自己的情态,心里默默关注着,细听着我的脚步声,一步不落地听着。
     我一直跟着,没有超过她走到她前边,距离稍微缩短了一点。我不想把距离拉得太长,超过五米我内心就有不安全感,虽然这种不安全感不是因为周围的任何事任何物引起的,但确实有一种不安全感在心头。我紧紧地跟在她后面,两米左右的距离,想超过她只要快走两三步就可以。
     看到公园大门的时候,萌萌细雨忽然站住,指着公园大门,说:“大门!”
     “我知道。”我回了一句就走到她身边和她肩并肩站着。
     她还是没有看我,只是眼神痴痴地看着公园大门,搞得我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她的眼神专注,一心一意地看着,但眼神不像在看公园的大门,只是不是眼前的实景,我只是觉得她一门心思看着,看着心中的景色,却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眼神里既有空无一物的虚又有审美之中的实,只是和眼前的景物对应不起来。
     “看什么?”我小声问她,生怕打扰了她专心的状态,当问题在心里,我有强烈的欲望想问问,于是小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公园大门。”萌萌细雨昂了昂脖子,示意自己看的方向,眼神也一直落在公园大门口。
     “到底怎么了?”
     我顿生狐疑,难道公园大门口有萌萌细雨认识的熟人?我望过去,细细观察着那里的每一个人,一共有七八个人,模样脸容我是看不到的,只能看背影。从背影看上去,要么和我岁数相仿,要么和萌萌细雨差不多,再不然就是一对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没有两个人可以称得上是萌萌细雨的父母。既然这样,那还担心什么呢?我不知道萌萌细雨怎么了。
     “怎么了?”我又问了一遍。
     “要出去了。”萌萌细雨小声说了声,抬起手指着公园的大门口,距离还有些远,超过五十米,但那眼神,我那一刻才看分明,是大门口就在眼前的眼神。
     她害怕这最后一次的离别。
     “是呀,要出去了。”我说,强装微笑,其实笑不起来,笑起来也很假,但我必须做出这个表情,但萌萌细雨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依然自我地做出这个表情。
     “走啦!”
     萌萌细雨抬起头拍拍我手背,却没有去拉我的手,手指或者手腕,只是轻轻拍了两下。
     “好的。”
     我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向前。
     公园大门口没有那么多树了,大门口附近是开阔地带,头顶艳阳当空,蓝天蓝得深邃,白云白得纯粹,脚下是水泥路,铺着瓷砖,走路不滑,雨天也不滑。我和萌萌细雨慢慢走着。
     一下子从刚才的树林里走出来,忽然感觉热了不少,其实夏天都是这个天气,入夏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在入秋以前天气都热,没有一天不热,没有一天例外。但是忽然走到阳光直射的地方,还是有些不习惯,倒不是光芒刺眼,眼睛也没觉得不舒服,只是阳光晒在身上,热起来了。
     “出了公园大门,就要分开走了。”萌萌细雨说,声音越来越小,细弱蚊蝇,如果不是周围极其安静,我站在如此近的距离也会听不清。
     “我知道。”我点点头,木头似的。
     “你就不能语言丰富一点,哪怕话多点,不行吗?”萌萌细雨说,眼神里有怒气,但那怒气很可爱,不是因为生气而有的那种怒火。
     “我想说什么?”我张口就来,脑筋都没有多转几下。
     “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脑袋又没长在我的脖子上。”萌萌细雨说,用晦气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意思是你不傻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不是。”我吐吐舌头,赶忙纠正,说:“我想说的是,你想说我什么。”
     “我要你朗诵普希金的一首抒情诗,随便哪首。”萌萌细雨说着得起起来,昂着脖子,到底是谁要朗诵了?
     “普希金的不会,一首都不会背。”我说,还说得振振有词有理有据的样子,又说:“李白的还会几首。”
     “床前明月光?”
     “明月几时有。”我说,接话跟四百米接力跑一样果断。
     “蠢猪!”萌萌细雨气又上来了,屁股被踹了一脚,说:“明月几时有是苏轼的,《水调歌头》,兼怀子由那首。”
     “我知道,我又不是猪。”我说,忽然想起是这么回事儿,好久没温习的初中课文被萌萌细雨无意中提及,还草草温习了一下。
     “你不是猪,你是蠢猪。”萌萌细雨接着刚刚的话说。
     “我的品种是human being,我是人类,我是地球人。”我说,想开开玩笑吧,反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你当我是哪个星球的?”萌萌细雨说,装着愤怒的表情,眼神和嘴角都在笑。
     “反正不是月球,月球只有嫦娥。”我说,看着她,“嫦娥比你美多了,虽然岁数有点大,但美貌无人能及。”
     “你见过那个妖怪?”萌萌细雨披头就问。
     “什么妖怪呀,仙女。”我纠正她的错误,却不急于回答她。
     “几千岁的老仙女,你见过?”萌萌细雨说,又得意起来了,昂着脖子,其实一半也是由于她身高比我矮的缘故,专注看我必须昂着脖子。
     “柳梢眉,丹凤眼,瓜子脸,樱桃嘴,白皮肤,就这样。”我说,信誓旦旦,没写过小说,但感觉自己挺有小说写作的天赋。
     “有你这样变相夸人的吗?”萌萌细雨的头昂得更好了,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脸色相,居然还没有自己的初恋。
     “我夸的是你吗?”我反问她,她的语言无所谓,关键是她的眼神,看着又恶心又邪恶。
     萌萌细雨晃晃脑袋,看了周围一眼,说:“这附近没有别人,你夸的不是我,还是谁?”
     “我夸我老婆。”我说,义正言辞。
     “我可不是你老婆,放尊重点,糗毅。”萌萌细雨一脸严肃。
     “周亮亮,我老婆是周亮亮,我夸的是周亮亮,你别自以为是,你别以为年轻就貌美了。”我说,抬杠抬起劲了,我也无所谓谁内心的感受了。
     “你还知道她是你老婆。”萌萌细雨话语忽然平和下来,语速也慢了下来,又说:“你当真知道她是你老婆吗?”
     “废话。”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说:“我们领结婚证几年了,我还不知道她是我老婆吗?”
     “你们俩结婚这么多年,你没有撑起属于你的那一片天。”萌萌细雨说,仔细观察着我的眼神,我不说话,因为又提到了我的内伤了,干脆沉默,不还口,但我心底也明白她是为我好,为我着想,又说:“你要有一个男人的样子。”
     “我不够男人吗?”我说,挺直了胸膛。
     “在我看来,你确实够男人,真的,糗毅,我觉得你很man,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欣赏的男人品质里,你占了好几样。但是,”萌萌细雨抿抿嘴唇,说:“作为一个社会中人,你一点也不男人,因为你没有自己的事业,你只有工作,没有事业。”
     “关系不好,我也没辙。”我说,算是点头承认自己的失败了,一句顶一万句的架势。
     “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开心,和你的同事呢,还有上司?”萌萌细雨说,显然对于公司的了解她比我知道得更多,虽然她连兼职都没有做过,只是书读得比我一些。
     “来而不往,非利也。”我说:“他们就这样,钱钱钱,命相连。”
     “你可以尝试用对我的态度去面对他们,或许会有意外收获。”萌萌细雨说,仿佛一个人生导师一般指引我。
     “不想。”
     “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
     “原因!”
     “我是个成年人,但我对成年人的世界还不适应,或许从十八岁开始没有适应过,我没钱,也不想仅仅因为钱和人打交道,我觉得这样没意义,也没意思。所以,”我说:“不想。”
     “不要把人看得太透彻,糗毅。”萌萌细雨说:“有句名言不是这么说的吗,你也一定知道,难得糊涂。看得透彻,不仅对别人不好,对自己也不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给自己找了一大堆麻烦。难得糊涂,是有进步意义的。”
     “好吧,你的话,我记下了。”我说,诚恳地点点头,在心里复述了一遍,确定每一个字都记下来了。
     “你就不用送我了,糗毅。”萌萌细雨说着,不想说了,只是看着我,回过神来,又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要去上学了。”
     “好吧。”我点点头,说:“我知道。”
     她真的走了,离开了,走远了,消失了。
     我伫在原地,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还是要一个人面对生活,萌萌细雨知道的多,她确实有资格指点我。而我或许有点压抑,以消极态度面对生活。好在现在知道了,难得糊涂这几个字讲得太多,我要用更多的时间去体悟,直到它化为我生命里的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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