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 心头那一处光明……
——捡起2017的十二个碎片
1
今年11月28日,年满49,自此步入人生的第五十个年头。算上母亲辛苦怀胎的十个月,此时应该就要年满五十了。
两年前就试着调整好要“年过半百”的心情,一年前的年度文章还用“知命”作了标题,真到了要“知天命”的时候,又发现“天命”还在遥不可见的不知道天的哪一个地方。
今年的生日破例没有酒,平平淡淡的一碗面。
一个多月前的十月一日,西宁,几个文友相约的聚会,被青海正乾兄按生份证上10月1日的出生日期给庆了一个“身份证生日”,出其不意的热烈加上酒精的热烈,”醉”,其实就是个酣畅淋漓的状态,这玩艺儿和“量”有关。
在青海德岺哈,有一处连在一起的“情人湖”,托素湖水是淡的,克鲁克湖水是咸的,白冰无意中说了一句:“你咸你的,我淡我的。”
这句话后来一成了我一篇文章的标题。
我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在德岺哈的海子纪念馆,貌似有些怠慢了诗歌。尽管不怎么会写,其实我并不排斥诗歌,比如白冰的诗。
海子的诗并不让我觉得有他那么大的名气那样的好,我来祭他,有几分是对逝者的尊敬。而让我敬畏着的生命,却又被他自己轻巧地舍弃了。
我也有可以轻巧地舍弃的,比如钱,比如与钱相关的前途,这两样今年就被我轻巧地舍弃了两次。
也有不愿意舍弃的或者舍弃不掉的,比如三年来念兹在兹又摸不着边儿的那个“天命”,比如与友人相对时,我可以随意我的“淡”,他也可以任由他的“咸”。
人生滋味多数时候又是淡而近于寡的,经不起反刍似地反复咀嚼。
倒是西宁归来的路上,北边光秃秃的一连串灰黄的山顶,顶出一轮明闪闪的圆月,让我凝望了很久很久……
2
“我是谁?”
这句话问倒多少智者,笑傻多少愚人。 能真正知晓我是“我”的其实没几个。
“浔阳江头潮信来,今日始知我是我。”
知道“我是我”需要一个机缘,要靠顿悟。
文人学者是容易搞不清“我是谁”的一群人,自己认为是文人学者又拿着另一份优厚薪水,这样的人又容易丢失了“我是我”心。
我是一个自认的文人,自封的学者。但我并没去想在全行业的文化人中,我能排第几,毕竞,我把“我”丢得还不算远。
有位球友评价我是“打网球的这些人里边书写得最好的”,信哉斯言,这就是我。
可比较却又是不得不总要去面对的话题,梁山的座次可以比武艺来定,比思想见识文章学问,又如何分出高下,谁来评判,谁定标准? 即便分得出来,这样的比较有意义吗?
为避免把自己比糊涂了,我尽量不和别人比较,我只和昨天的自己比,即便比不过昨天的自己,也还找得见今天的我。
今天和一位曾经的报社编辑见面,有点找不见“我”了。 一个以文字为生计十六年的人,现在要我帮忙介绍新工作,帮他解决未来的生计问题;帮他解决未来生计的我,生计无忧而又不去忧生计,要用整个下半生在文字堆里转悠。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滑稽。
我在文字堆里转悠,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明白一些;他不知道是不是太明白了,和领导去掰扯,失去了在转悠了十六年的文字堆里继续讨生活的机会。 我是要继续明白下去,还是要顺势来一点点糊涂……
3
人总是把心里认为的自己和想要作成的自己误认为真实的自己,因此,对自己总是高估。
人人都有两个形像,一个在自己心中,一个在别人眼里。别人眼里的你当然是不完整不真实的,你自己心中的“你”又何尝不只是一个“幻像”。
前些天改完解说《周易.乾卦》第三稿,自己内心还是蛮有些小激动的;qq空间里点击的“好友”只了了三十几人,还不是阅读,就又有一点点小失落。这和我发愿“解说一本给普通人看的易经”这个初心差得太远。我的“初心”是我心目中的“我”,受“点击”显现出来的是别人眼里的“我”,这两个“我”总会在诸如此类的不经意间漏些端倪出来,觉察到了,还是该冷静地庆幸一下。
一位相交多年的旧同事来电话,他在会议视频上看到我衣冠齐整、面相端正、不玩手机、专心记录,觉得这个形像阳光正面,对我提出严厉表扬。
对我让他看的“周易解说”——这个内心里自以为的“我”,他又表现出完全读不懂的陌生,说一起走过来的“一样样”的人,现在差异(不是差距)咋这么大呢?
做好别人眼里的“我”是容易的,让人看上去顺眼就可以了:作好自己心中的“我”就有点难了,要注意不能只顾着顺了别人的眼,装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我”。最难的还是把自己心里的那个“我”放在别人的眼睛里,许多相交谊多年的情谊,在内心里其实还互不相识。
释迦牟尼“拈花一笑,以心印心”,就把“我”传给了摩诃迦叶。我又该去哪里找我的禅宗?
有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球友球技很好,就是打不好比赛。我注意到他打起比赛来老是注意着场下观看他比赛的人,“桥上看风景的人成了桥下人看的风景”——一打出臭球就怕人说,一怕人说就会连续失误,好端端一场球往往就这么输掉了。
我对他说了一句话,有点改掉了他这个毛病—— “用心打好你的球,不要管别人怎么看。没有人象你想象的那么注意你!”
4
有位老兄说我“太正了”,这样会影响到我思考的深度和广度。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从内心到表情都怔了一怔。他的话得到几个朋友的应和,我只好表示接受。
邹七嫂对吴妈说:“谁不知道你正经,短见是万万寻不得的……”
“正经”看起来是个褒义的好词,却不一定是好事,譬如过去女人失节受污辱,是有寻短见的义务的。我“正”而不“经”,虽然半生为老妻谨守贞节,偶尔遇见个性感美女什么的,也会忍不住偷偷瞄两眼,流流哈拉子,心里其实也并不死板。
“正”有刻板僵化不通事故的意味,这一刻用在我身上,这个意味似乎有些要坐实的意思了。
这些年职场里原地踏步,一踏九年,似乎这个“太正了”的说法是对的。但我知道其实不是。精研“周易”三年,对“时也命也”这东西,不一定算得准,却能够有个清醒理性的认知。
并且,随着年近半百,越来越请晰地听到内心一个声音在召唤,我只是在遵从它。
我读书写作思考,已经是个日常的生活方式,并不存在刻意的苦心用功,也不是想要用功学成个什么。
每天五小时读书,真的是要补上过去用功不够欠下的什么吗?当时这样讲了,事后想想又不对。我读写思考都是在寻着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而去的。
这是一条独自行走的路,原本就不该是个热热闹闹的事,走累了,寂寞了,停下来喝酒喝茶喝喝心情,聊天聊地聊聊人生,人生终归是各自的,心情终归是自己的…… 独行的滋味,还是要一个人慢慢地品……
5
前途与钱途,这两样东西跟我都不太有缘。
对这两样我是发自内心的不拒绝,只是不愿意吃相太难看。
今年参加一个培训班,金融理财产品营销课程里有这么一句话:“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前途命运的逻辑想来大概也如此。
前些天一个朋友的“微信朋友圈”里发布了一个自我测试的题目:“领导不重用的七种人,中两个以上就“自求多福”吧!
大致扫了一眼,还好,只中了一条,但却是第一条——“从不与领导主动沟通的人。”
对领导我也是发自内心的不拒绝,也只是不想吃相太难看。把我当成领导的人吃相太难看,我也会打心眼里不喜欢。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但说的却不是测试题目里的这回事。
今年为了却一桩公事,捐出十万私银,只为求个心安。
今年也有些有关我来去浮沉的风传,我自己八风不动,风刮过来又刮回去,不留下一些痕迹。
吃相好坏都是为了一口吃,是我自己太较真了。但也是因为总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人生除了“前”“钱”这两途,总还要有一些另外的意义吧,比如内心的自由,比如独立的、不受干扰的思考…… 这,也是我内心真正想要的!
6
绿叶与红花,红花有红花的鲜艳,绿叶也自有绿叶的从容。
这些年给人做绿叶做久了,“护花”成了习惯,没了“使者”的心情。
十年下来,我已经习惯成一片心甘情愿的绿叶,一次次花开花落,聚散离合,内心已经能够平静到波澜不惊了。
能够一次次平静地看着别人华丽地绽放,不妒嫉不失落,不是修养到了不动心,是对自己“绿叶”身份的认同,对“红花”这东西不再动心了。
今年四月卸去许多分管的工作,从“身”到“心”轻松了许多。这样一件顺其自然符合规定的事,被有人想成蓄意的偷懒卸责。
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总是被人误会,至今还在某个大人物心里目录中被划入另类,相比之下这只是个小误会,只能让心里不舒服一下,都不用很解释。
责任,我从不逃避,还会多揽一些,一为争个虚名,二为自己安心。
现在,连虚名也不很看重了。
看着过去并驾齐驱的同事,如今在台前出彩绽放,我是真心在为他们鼓掌。
我问内心的自己:“失落吗?”
他说:“我不惆怅!
7
今年去参加一个培训,课间被一位上级领导给上了一课。
他告诫我要“做点儿事儿”,“不要写了,写也没人看”,“现在网上想看啥都有”。 我稍做努力,随即就放弃了解释。
去年还在管的两项业务,都是全区第一。分管的一项工作,今年在全区会上作经验介绍,应该也是做了点事儿的。
五年前出过一本书,把《中国邮政报》三年的个人专栏文章整理汇编成一个集子——《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一半是写给管理层看的,讲的是如何经营员工人心,有效管理企业的方法;另一半是写给员工看的,讲的是如何自我调整职场心态,自我成就职业人生的方法。印了三千册,卖一半送一半,从反馈的情况看,还是有那么几百人从中受益了。
但受益的人里不包括我。
打网球的人比的不是谁书写得好,企业高管也同样不比谁书读得多。
读书写书,无非也就是个爱好。爱好久了形成习惯,成了生活的方式。无非就这么个事儿。
在此之前,本地的领导在一次会上也曾含蓄地批评过我,让我注意收敛一下看书这个爱好,“在办公室看书时最好能关上门”。
能被人这样说一说是幸运的,说明他们对我寄予了比我自己要高的期望。
说人本就是一件“费嘴不讨好”的事,说得不好还得罪人。现在的人肯这么说人的已经不多了。
只说这件事本身。出了一本书,已经给自己贴了个“文人”的标签,现在还不分场合经常夹本书招摇,摆足了文人的“pos”。
人都接受并喜欢和自己近似的人,而排斥那些习气作派不一样的,这是西方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周易.系辞》里也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说法。因为“与众不同”而不被别人理解和接受,也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对这个结果,我自己首先要理解和接受。
庄子说:“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他在那里“一指”,你就得是”一马”。
你是谁并不重要,别人认为你是谁才重要。在单位里,领导认为你是谁,那就尤其重要了。
然则我要改变自己去适应迎合环境吗? 如果只是个爱好,改了也就改了。重新“爱”上一个“好”的也就是了。现在是生活,和别人衣食往行一样的生活。
多数时候,生活就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儿。
但我读这些没用的书还是学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譬如参加这次培训,外聘老师讲的那些课程,我能象个聪慧的优等生一样一点就透。他们讲的我大多知道,其实也就相当于提前拿到考题的考生。与聪慧其实没几毛钱关系。
有时我也问自己,都不管那些工作了,为什么还读那么多财经、管理类的书。
身处管理层,偶尔发表个意见什么的,把话说正确,也是职责所在。
此其一。
万一哪一天领导口风变了,改变个说法。
“去,把这个事管一下。”
我也得有管这事的能力。
此其二。
8
本月计划读的十本书已经有四本还给了书架,今年读够120看来没什么问题了。
这是近年来读书最多的一年。
写完上面这一段才发现今年正好读出个急救电话的号码——一个“有病”才会用到的数字。
除了读书,还听书。怕象陈寅恪那样提前把眼力用尽了,人生最后三十年还得在黑暗中过,调闲极无聊的耳朵来帮眼睛尽点义务,平时听了太多无聊的废话,也来听点有趣的。
雍哥儿说我读得太艰深,正乾说我太“快”了,要学会“慢”下来。西宁归来后,调皮的女儿学正乾兄语重心长的口吻教导我:“培军,慢下来比较快!”
我也明白“慢就是快”,但那是要在曰复一日年复一年“快”的打磨之后才会出现的境界,能不能出现,一要看天赋,二要看机缘,而这两样,我都不太行,再不快一点,连这仅有的第三样也要不行了。
又或许,我还是读得太过于有目的,把书读得“俗”了。读书与喝茶聊天一样也可以是件俗事,而我,也只还是个俗人。
国庆节西宁与几位文友的聚会,带老妻娇女一起去了。 一边是“人间烟火”的家人,一边是心怀“竹林七贤”的友人,夹在中间,竟没有一点“夹在中间”的感觉。
人生,就是烟火气里觅静寻幽的过程,倒也不必真的有一片竹林。并且,雅的不一定是琴棋书画,俗的也不一定是柴米油盐,以及“权”“钱”这两样。
自以为的风雅反倒会恶俗,能与俗人共赏,才是雅到品格里的“雅”。心里很感谢几位文友。
“雅”是个凡夫俗子们内心原本就有的能力,是可以通感的。
格尔木去往盐湖的路上,仲滨对路边一种成片的红色苔癣一样的草赞叹:“触目皆红……” 回来的路上,女儿为他的这一句赞叹赞叹了很久……
9
放下杜兰特,拿起欧阳修,这两年几乎天天都要这么过,到本月十三号,完成了和两位哲人长达七百多天的对话。
今年120本的阅读,《世界文明史》和《资治通鉴》还是两条主线,这两条线也是我这些年一直苦心要理出的,又理而不出的脉络,一度野心勃发想写一本王夫子那样的《读通鉴论》,“通鉴”读下来,发现王夫子的诸多腐儒之论,我的“论通鉴”只开了“三个小节”的一个短头,也就此失去了要论下去的兴趣。倒是东西方文化这两条线,越来越往一起交织,看上去有些散乱,细理起来又象要合成一个东西了。
在这个基础上,今年还啃下几本经济学著作,张五常先生1148页的《经济解释》,影响我至深。
西方心理学一直是兴趣所在,丹尼尔的《思考快与慢》把人的思考解构成“系统一(快系统)”和“系统二(慢系统)”,快的系统由感性直觉主导,容易出错;慢系统由理性思考主导,慢是慢一些,往往是正确的。这就是说,习惯使用“系统一”的人,生活中往往显得有点“二”。
这些年,西方学界心理学与经济学有些要融合的意思,融而未合之际,孳生出一门新学科——行为经济学。
自从嫁给心理学,经济学不再枯燥,还有些生动而有趣的意思了。《牛奶可乐经济学》,把经济学植入生活场景中,日常行为里。我们每个人,可以不是经济专家;我们日常所作所为,又都离不了“经济行为”。原因很简单,我们所处的已经是一个无处不有经济的社会。
问题在于,我们的行为以经济学的思维观察许多都是错的。《错误的行为》就是这么一本以经济学思维观察人们日常生活中错误行为的“行为经济学”专著。
眼睛忙不过来的时候, 耳朵也不再无所事事,分担了眼睛许多阅读。
“罗辑思维”听了两年,对自称“罗胖”的罗振宇先生,内心开始以老师相称了。从他那里,我收获更多的是阅读与思考的方法,他知识贮量也足够丰富,但他更注重的是以知识架构认知。“得到”App的平台上,他网罗了三十几个付费专栏,我今年订了两个,“薛兆丰的北大经济学课”和“李翔知识内参”,天天听。
还试听了一个月的“每天听本书”,几十万字的书二十几分针就讲完了,只能算“快餐式”的“听读”,也还符合“观其大略”的标准。
准备再订一个付费专栏“香帅的北大金融学课”,在金融的时代不理解金融的秘密,等于还生活在过去,当下面临的问题就是任人宰割,金融手段就是宰割我们的工具。
“西玛拉雅”里固定听两个栏目“吴晓波频道”“和齐俊杰看财经”,我从不炒股,也不理财,单位发薪水都交给老婆大人了,噢不,都不用交,工资卡就在老婆手里,单位发多少工资我都不知道,也从不过问。这样一个人居然醉心于研究财经金融问题,是够奇葩的。
好在单位的工作,家里的生活,业余的爱好,哪样也不耽误。下围棋,打网球,喝茶喝酒会朋友,整天乐此不疲,也还其乐融融。
电视也看,有别于常人的是同时还看本书,偶尔,同时网上还再下盘棋。
字还练,练字同时可以听书。年来练有所成,狗爬了近五十年的这笔臭字,有点要“站”起来的意思了。
女儿对我同时做两三件事无法理解,这完全是要疯掉了的节奏,已经不是“120”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我还没疯,这也不是折磨。在嘈杂的环境中,大脑在面临“多任务”状态下如何做出及时切换,又不丢掉专注,对一个中年人,这应该是个基本能力。应对未来急速变幻的世界,想要惬意地活着,这也是个基本能力。
但是毕竟,缺憾还是无处不在。比如音乐,没有音乐的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称其为完整的生活。
我很认真地回想,一年下来,都没用心听过一曲音乐……
10
学问这件事,先要学会了问,才能学到点什么。
山东韩雍写《中庸解注》,拿在微信朋友圈里哂,我一时发噱,给他留言胡言乱语了几句,被他翻过来一番提问,瞬间给问成个话唠。他真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我倒是给逼得在“四书五经”里串了一遍,把与他对答的话原样录下,诌成一篇“儒典串烧”,偶尔回头看看,居然也还能自圆其说。就留着没删。
学问是要互问的,他的问题里也有你可以反过来学到的东西。韩雍式的学问是掘地必要见泉,我漫得似乎比他宽一些,只好“观其大略”而已。有时也可以偷偷懒嚼点他们嚼过的。
西宁火车站返程等车的几个小时,向白冰问“周易”,他关于乾卦卦辞“元、亨、利、贞”之“元”的见解,在我思维的“极限墙”上钻出一个孔,一下子涌进无限光明。
解说周易乾卦第三稿用到了韩雍的“中庸”和白冰的“元”,这一篇解说彻底跨越了过去的我,似乎,现在的我也还不具备这个能力。这篇文字,有两个朋友在里边撑着,立得算是比较踏实了。
八年前认识仲滨,也同时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结识仲滨时刚写出一组“读论语,说管理”的小文章,正好用作“投名状”。当时只是为写文章读了几遍《论语》,自此在仲滨鞭策下在国学上下功夫。八年下来,抗战也能打赢了,我也赢得了仲滨几分首肯。
仲滨称我“大儒”,有客气的成分,我倒不敢真的以“有容”自命,认领了这个称谓。但儒学确实有荡涤灵魂“金丹换骨”的作用,如果说学有所成,主要还是在人格上,可以立得住了。
西方哲学、史学、心理学,给仲滨带到这几个坑里,至今挣扎不出。有时仿佛眼看着摸到出口的边儿了,探头出来,上面又是更大更高的一个坑。
国庆到西宁的当晚,和仲滨白冰雍哥儿四个喝酒后茶,年长的仲滨白冰两个高谈雄辩纵论时政,我和雍哥儿两个束口慎言,作“囊括无咎”状,年长的倒比年轻的还率真,白冰笑我们两个“成熟”。
我心里还是微有羞赧的。“周易”看起来的确会使人“流于滑”,也或许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然未必真的有“千金”身价,在“马斯洛需求层次”里也勉强能挤进第三层了。
自从去年搬进178平米的新家,去单位上班只需要386步,“安乐窝”呆久了,人就懒了,也胆小了,既懒于思想也不敢出圈儿。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创业难守业更难”,我似乎也“怕得有理”。
没能按照仲滨期望的方向走下去,面对他时,心里会觉得歉意,有辜负感。
仲滨自己“述而不作”,轻易不怎么动笔,又非常善于诱人读学、导人思考,我读了他所有推荐给我的书,却似乎没跟着他在一个思路上走,也许是我自己用力偏了,西方的思想只能丰富我,中华道统才能主宰我。无意中写出“宰我”这个名字,如果给我个可能,做一次孔子的学生,充其量可能也就一个“宰我”。
但如果仲滨哪天改变“述而不作”的风格,也来“作”上一作,我很愿意作他的“徐爱”,助他传下一部《传习录》来……
11
《势耳》原本不准备是本书,现在也还没成了一本书,能不能终于成为一本书,我还没打定主意。
作协周正祥主席给了它过高的评价,表示要作为市作协重点扶持作品;雍哥儿给出的是差评,理由就三个字——“不好读”,倒也言简意赅。或许写出这三个字一样冼炼的文字来,文章就好读了。
寒夫和周部长一样是真读了,倒是对思想和文字都点了赞,但是也说读得累。还有友人说读起来有点难、不太好懂的。也有看也不看就说好的。
我明白真正能把全文读完的不会有几个,说“文”不说“书”, 六万七千多字,作一本书太短了,作为一篇文章又太长了。
“势耳”的意思出自柳宗元的《封建论》,柳宗元认为写历史的是“势”而不是“人”,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普通人,是伟人。但史上的伟大人物也是历史创造的,而不是相反,再由他反过来创造历史。所谓“时势造英雄”,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读历史,东方,西方,远古,近代…… 读出的也就这么个意思。
初写“势耳”,只把它当作读书笔记或心得一类的东西,把自己肚子里那点“干货”串一串,往顺拢一拢,写着写着,撒开了收不住,要往“书”的方向上走了,又倒能收住了。就这么写成个非书非文的东西。
更加奇葩的是,从“历史”上一拐转到“经济”上,再就没转回来。回过头来再看,历史深处其实无时无刻无处无不隐现着两个字:“经济”。
这是一篇让我迷惑,让我感到有点无力驾驭因而慌恐的东西,又是让我欲罢不能,弃之可惜,又爱又恨的东西。
也许智力的“天花板”就在“它”这里了,“它”就是我的“智障”,我还是应该牢牢抓住“它”,不要被“它”障在我自己的“智”里……
12
一个年度小结的命题文章写了十二个小节,回顾年来一些扰动心绪的事,均下来正好每月一个小节,容易疑心是“大姨父”在作怪。
碎片一样的十二个小节,看起来相互不甚关联,却又有着同样的底色。
阳明先生临终时在一艘返乡的小船上,对身边惟一陪侍的学生周积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李叔同临终偈也说“廓尔忘言”,在他的眼里已是“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人生下半场都是奔着人生的终点去的,心里有这点光明照着,事业纷乱也乱,前程昏暗也罢,人生逆旅也罢,何处不是归处?
阳明先生的归处似乎就是任这一叶小舟漂泊的,也终于泊于一处叫“青龙铺”的地方,归处既任漂泊,也要捡择。
近两年接触了许多脑子以外的东西,不知不觉之间,它们已然弥漫过来,占据了曾经熟悉的环境与生活,环境和生活依然熟悉,问题是——你越来越陌生了……
互联网来了之后,大数据也跟着来了,现在随着机器人从人造的机器到越来越像人,“人工智能”时代真的来了,从“阿尔法Go”战胜柯杰开始,“人工智能”会把人从擅长的领域一个一个淘汰出去,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未来可能不会再有人类的所谓专家,“人工智能”在任何领域都会是“更专的家”。
我们未来的宿命真的是像我们今天养的宠物一样被圈养吗? 据说“人工智能”也有办不到的,比如情感,比如想象力……
对,就是想象力!
在这样一个“烧脑”的时代,在一个“跨界没商量的时代”,想象力大概就是人类占据的最后的,也是永久的一块智慧高地了(想象力是智,情感是慧),能够在这个基础之上架构认知,再先进的“人工智能”无非也就是供人使用的工具。
孔子生活在我们的时代,看电视也得学会用遥控器,他也得先有“遥控器”这个认知。未来先进的“人工智能”,无非也就是握在人手里的“遥控器”——少数人的。
对多数人而言,“被圈养”仍就是无可避免的。
即便孔子的时代,掌控这个“遥控器”的也是那少数人,多数人的命运,就如同载着临终的阳明先生那一叶小舟,停泊在哪一处“青龙铺”,还在于照耀自己内心的那一点光明……
2017年12月19月午于未然书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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