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盾玄机
前后几周时间，金色海岸、金盾海岸以及A基地办公楼的加盖工程先后竣工。胡云发的金色海岸不需要搞配套建设，所以基础做完后，大队人马就全部转战金盾海岸。施工之前，金盾海岸第五层已被三合板密密实实地钉了起来，弯弯问究竟，莫江龙回答说：“这是给首长留的，全部结束后再装修。”
弯弯惊讶问：“首长住整个一层？”
莫江龙压低声音：“你就别问了，反正这个活跑不了也是你们的。”
“好，好，好。”弯弯打机关枪似的说，“我不问，我不问。”
其实那整整一层是留给路武的，从封闭之日起，路武就潜伏在第五层，每日隐身在暗处关注着侧面金色海岸里的一举一动。上回借着审办强奸案的机会，伪装成警察的驭鬼在金色海岸围挡的几层里侦察，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工地上的人都说是装修样板间施工，似乎也确实如此，可时隔不久，所有工人就都撤到了金盾海岸，装修之事没有下文，围挡的彩条布也没有被拆除，这不能不引起伍清华的高度重视。他潜意识里觉得这里面定有蹊跷，当前，路武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集中精力观察对面楼里目力所及的风吹草动。
莫江龙参照部队的框框条条，坚持和弯弯签订了联合办公的协议。协议白纸黑字写明，虽然各为其主，但在金盾海岸配套装修期间，两人要形成早中晚见面协商制度，共同商量沟通装修的细枝末节和解决遇到的问题，谁爽约，谁的单位就要承担因沟通不畅而造成的损失。弯弯笑他“部队的人都是一根筋。”莫江龙委屈说：“将近一千万的工程，我可担不起渎职的责任。”
弯弯理解莫江龙，爽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签字结束后，却硬拉着莫江龙到酒吧一条街去喝酒。莫江龙红了脸不去，说部队有规定，军人在上班期间不能酗酒。弯弯说：“你脸上又没写军人两个字，换了衣服没谁认识。”
莫江龙实在推辞不掉，只能随了弯弯到一家叫“疯狂尖叫”的酒吧。
酒吧里灯光闪烁，鬼哭狼嚎。弯弯俯下身子在莫江龙耳边大声问话，前面的艰难听清，第一句是“你来过这里吗？”莫江龙摇头，第二句问“喜欢这种氛围吗？”莫江龙也摇头。她还大声说了更多，但里面的音乐骤然切换到劲爆模式，莫江龙的耳膜跟着震颤，弯弯的声音像是掉进大海里的蓝墨水，微不足道，毫无痕迹。弯弯笑莫江龙拘谨木讷，硬拉了他到舞池里跳舞，她离他很近，一会儿贴在他的前面磨蹭，一会儿贴在他的后面磨蹭。莫江龙大汗淋漓，像一根活动的木头杵在精灵一样舞动的人群里，被彻底湮没了。
一曲结束，弯弯拉了一个女孩坐到莫江龙身边：“莫营长”——她一开始就这样称呼莫江龙，莫江龙不想在外面暴露身份，神情紧张地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弯弯看莫江龙的紧张有趣，仰头哈哈大笑。待她不笑了，莫江龙和她商量，能不能叫他小莫或者江龙。弯弯绷着严肃直摇头，她说叫莫营长带劲。莫江龙左右不了她，只能听之任之。她每一声都故意把“莫营长”3个字咬得硬邦邦，像是士兵在汇报工作。她说：“莫营长，给你介绍一个美女，有女朋友就当普通朋友处，没女朋友就当女朋友处。”女孩蹦蹦跳跳到眼前的时候，莫江龙不由得眼前一亮：女孩25岁上下，绿色背心，白色短裙，短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精致，干练，活脱脱《捉妖记》里的白百合。
“你好，我叫柳心月，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柳，心想事成的心，花好月圆的月。”女孩扑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调皮笑着，大方地伸出手来。
“我叫莫江龙。”莫江龙有些猝不及防，若即若离和女孩握了手。
弯弯莫测笑望莫江龙一眼，然后做出说悄悄话的阵势，附在柳心月耳边说，“人家可是大营长呢。”声音大得盖过了音乐，莫江龙完全听得见。
女孩扭过头来再看莫江龙，迷离灯光中的大眼睛让莫江龙无处躲藏。
他们坐下来开始喝酒。弯弯说干喝没意思，他们就摇色子。柳心月说男大女小，四五六算大，一二三算小，摇到大莫江龙喝，摇到小弯弯喝。弯弯问“你算干啥的？”柳心月耍赖说“我负责摇色子”。最后达成折中，摇大莫江龙喝，摇小弯弯和柳心月轮流喝。那晚也真是奇了怪了，总是摇出大数字，莫江龙一杯一杯连着喝。直到喝断了篇，怎么回去的都完全记不起来。
次日晨，他还在设于金盾海岸的办公室沙发床上酣睡，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循着声音望去，有人在金色海岸的楼里争执，楼下停着几辆消防执法车。莫江龙准备去洗漱，却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耳熟，搓搓眼睛仔细看去，竟然是弯弯。隔空而望，对面金色海岸五层的彩条布被扯开一面，从空洞洞的窗户里看过去，弯弯正带着几个工人和穿制服的人理论，她横在执法人员和彩条布之间，几个工人却无动于衷，就站在后面看着。弯弯虽激烈地反抗，但很快就被执法人员拉开，像脱衣服一样，五层楼的彩条布瞬间就被完全扯掉，从宽大的落地窗里裸露出来。莫江龙能看到里面乱七八糟堆积起来的建筑材料。弯弯挡不住，无可奈何地跟在执法人员后面，目睹他们行动。
六层，七层，八层——很快，整栋金色海岸都一览无余了。
中午他们见面的时候，莫江龙想问昨晚酒醉之后有无失态，弯弯却对此只字不提，而是面色平和地说：“还是你们部队好，权力大，面子大。”莫江龙知道她要引到早上的事，并不作声，只等着。果然弯弯接下来就说，“我们把金色海岸围挡起来准备装修样板间，消防却说是火灾隐患，土匪一样给扯了个精光光。”顿了顿，撇着嘴说，“可是你们用木板钉的就没人说，这就不是火灾隐患吗？真像别人说的是选择性执法，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莫江龙倒感觉弯弯话里话外认作他和那些消防执法是一伙的，加之本就有特殊使命在身，倒心虚起来。虽拿些话劝慰弯弯，却自己先红了脸庞。
他心里也在嘀咕，之前伍清华最为不托底的就是彩条布遮挡起来几层楼里的情况，他们怀疑弯弯在里面有动作，虽安排路武日夜监视，但因是视觉死角，作用不大，摸不清狙击点位，就无法阻挡狙击，高泰勋就势必面临巨大危险。这是整个计划里最令伍清华无可奈何之处，成败亦决定于此。
莫江龙坚定地认为是伍清华借助消防的力量堂而皇之地拔掉了这个钉子，一切洞然若揭，只要都在路文路武的视野里，危险就不再是危险。莫江龙的猜测不可能在伍清华那里得到证实，在整个棋盘里，他只是一个卒子，伍清华不会将所有行动和盘托给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死死盯着弯弯。
一切都很顺利。弯弯只要不和莫江龙在一起，不管是因公离开还是因私有事，莫江龙都第一时间将信息传给伍清华，伍清华再提醒路氏兄弟。只用几日，潜伏于金盾海岸的路武已经精准翔实地摸清了弯弯的行动轨迹。平时弯弯忙于做施工计划、督促进度、支付各种款项，颇不得闲，只在中午工人们都短暂休息的间隙，才悄悄进入金色海岸大楼。潜伏于A基地办公楼顶加盖起来的封闭空间里的路文也通过狙击步枪瞄准镜中午反射太阳光的亮点，锁定了弯弯长时间瞄准的5个射击点位。3个在他的猜测地点，有两个却非常诡异，在观察高泰勋办公室并不绝佳的半死角位置，能选择此处并且要求一弹中的，看来对手也是一等一的狙击高手，路文静静观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弯弯最终选择半死角位置狙击高泰勋，路武在相邻的金盾海岸大楼完全无计可施，因为他压根都看不到弯弯，路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可以观察到弯弯的半个身子，但在此处反狙击，没法精准瞄准射击位，并不能保证一枪击中扣扳机的手指，进而无法阻止箭在弦上的狙击，这一点做不到，就无法解除高泰勋面临的危险，之前的所有缜密筹划也都毫无意义。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伍清华的布置，敌人变了，他的计划也必须跟着进行调整。
“必须重选反狙击位置，确保万无一失。”伍清华果断决定。
只能把路武从金盾海岸撤出来，将3个显而易见的狙击点留给路文，给弯弯半死角的狙击位置寻找新的反狙击点。伍清华把几个备选位置逐一斟酌，最终把和金色海岸以及高泰勋所在办公楼呈正三角的硕大户外广告牌列为首选，虽然位置偏低，但能无死角射击弯弯所选的另两个狙击点，可路武如何在上面隐身却又是个大问题，广告牌上突然多个大活人傻子都看得见。
就在伍清华颇为焦灼地考虑到底是更换广告牌，还是重新选择狙击点位的时候，莫江龙打来内线电话，他带来猝不及防的消息——弯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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