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5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他,那天残阳烧红半壁天空,好大一杆旗竖起,号角联营。他盔甲泛着银光,勒着马立在阵前,漫天黄沙都近不了身。
我要取他首级。
据说我出生当日暴雪如瀑,满院红梅怒绽,梅香远溢。鄂家上下一百三十口齐齐跪地,谢天恩降此祥瑞。我爹爹赐我单名一个朱字,正是嫡女正色。
我4岁习武,师从龙城飞将后人。兄弟三人皆不如我聪慧机敏,师傅知我断非小儿女心思,赠我玳瑁玲珑弓。7岁骑射,我御马搭弓,箭无虚发。
爹爹视我如珍,却不曾半分娇惯。世人皆知朝国遥武侯鄂家嫡长女鄂朱,承袭将门风姿,乃是一位赤衣雪马的女将。
12岁开始随兄父出征,山月飞度,历历寒暑。我与将士同釜同穴,亦得同袍敬之爱之。西风挂旗,鄂家军威名震远,我披风的一点猩红,乃是这修罗场中唯一明媚的亮色。
15岁我与二哥带兵战琼国于陇水。父亲说琼国已是气数将尽,朝廷昏聩,官员各自保命,一壶酒就是一个降臣,小皇帝只爱敷粉偷香。君德不彰,臣子也没个样子。
我想着这一役该是探囊取物般利落便宜。却未料到,陇水厮杀至日色冥冥,兵马劳顿,我和二哥竟没占得半点上风。领兵的这个少年,我看他很有几分意思。
运筹帷幄,剑拔弩张,纵然身后国之将倾,阵前也是不可一世的狷狂。
我与二哥说,再不有个分辨,境况只会更糟。琼兵受制日久,现终于占着上风,一场胜利于他们更是久旱逢霖。士气高下立现,需得想个办法。
二哥眉头锁紧,与我说要以退为进。我这个二哥,从来便是这么个稳字当头的性格。
我却从来不懂什么以退为进。
两军对垒讲的是出奇制胜。我偏要扬鞭深入,做一把朱砂冷箭,直直刺入对方心脏。遂顾不上二哥反对,宝驹既出,踏尘而去,我信我身后鄂家将士,定会随我护我。
况且,我如何能输在他的阵前,我手中的玳瑁玲珑弓,偏要治一治他的傲气。
他冷笑着骑马迎上,胸前护甲冷光刺眼,四面角声呜咽,耳边是众人嘶喊。我斜羽直飞,箭镞连鸣,却都被他堪堪躲过。我的浮云骢踏着血泥,不知踩烂了多少残肢断臂,载着我与他距离愈来愈近。
现在想来,那时我心中实在并未怎么想着打仗,15岁的少女鲜衣驽马,穿过刀光剑影和旌旗边鼓,只想看清那个远远的挺拔身姿,到底有着怎么一副面孔。
从前从未觉得我一副女儿身与父兄有何异处,一样的束发敛额,一仰头一碗酒,一杆长枪耍起来虎虎生风。直至他眼角的一丝浅笑,像是三月送暖的第一场南风,吹开了我心里面一点融合的春意。
他俯马探身,一个翻腕儿,挑掉了我的玲珑弓。眼前剑花翻飞,使我应接不暇,难以还击。他座下宝马周身棕黑明亮,像是比我的浮云骢还高出半头。他忽然勒马前蹄高起,长剑从空中直劈下来,我抬手相迎,金声铿锵震耳,我双臂受此一击痛至全麻,提不起半分力道。再转身时,只觉后颈被人重重一敲,顿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我醒在自己帐内。
纵然我是个任性跋扈的妹妹,我二哥仍带着几位副将拼死救我回营。众将士以身为盾,筑了肉墙护我。二哥说浮云骢冲出重围时周身血染,和那天夕阳下的赤色云霞一样壮烈。
几日后大哥前来,按着父亲的意思,两位哥哥守着陇水大营,我先行返家。
我在家祠受了我父亲三十鞭家法,算是血祭为我丧命的几百将士。祠外母亲带着丫头小厮跪了一院子,不敢出声,就只默默的抹泪。
后背痛得分明,可脑子却越发糊涂。
玳瑁玲珑弓不见了,大概是被他拾了去。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要紧的东西亦被我落在他那儿。
我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第二次与他相见,我刚过16岁生辰。
彼时他一袭红衣胜火,早春料峭,有寒风透着窗纱渗进屋来,烛影摇曳,他淡泊而疏离,眉目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手指修长且粗糙,曾经挽弓握剑的一双手,抓着我的红盖头。
我已嫁他为妻。
陇水一战过后,琼兵士气大振,接连夺回几个重镇,两位哥哥也是少有捷报,父亲与其他几位朝国将军很是头痛。
我也是彼时才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叫萧墨。琼国南部萧氏一族,晓畅军事,世代忠良。如若说琼国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便是忘身于外的萧黯、萧墨两位将军。
萧黯年事渐高,少时沙场厮杀落下不少毛病,据说双腿几近残废,已多年不亲自带兵。少弟萧墨更甚于长兄当年风采,初出茅庐就捷报频传,声名大噪。
三两月后,我伤几乎痊愈,盘算着与父亲请一道状纸,去夺回我的玲珑弓。却不料还未开口,两位哥哥就领兵回府了。
萧墨被一纸圣谕急召回宫,阵前失将,士兵们慌乱无主,士气一泻千里。两位哥哥趁机追击,已然攻下陇水。
而召回萧墨的那一纸诏书,是个要命的罪状,罪名是萧墨通敌叛国,在前线与敌军私相授受,意图谋反。罪证乃是账内搜出的朝国名器:玳瑁玲珑弓。
好一出反间计。堂堂遥武侯鄂家,陷害起忠良来好生顺手。
我并不记得如何奔入父亲房中与其理论,也不记得父亲如何将我赶出门外。我只记得我要救他,我不能让萧墨以这种方式死在我的玲珑弓下。
那个夏天不住的鸣蝉实惹人烦,我拿了小弟的一把九孔环刀,毁了满院的梅树。
第二日清晨,我跪在父亲房外,跟他说:要么,请旨赐婚,救萧墨一命。要么,我千里单骑救他出狱,虽死不归。
直跪到日暮萧索,父亲才拎着鞭子走出房门。
父亲说,他是难得将才,留他性命必有后患。你是朝国将领,这般意气用事,须得受足一百鞭家法。
他顿了顿又道:决事如流,心胸坦荡,不介敌,不自狷,是我鄂家女儿。
他起手挥鞭,那一刻我觉得甚是开心,父亲终究还是那个坦荡的习武之人,愿意为一个值得敬重的对手,放下权术与政治的桎梏,保留生命的据点。
鞭子声声清脆,我咬紧牙关。
十二日后,朝中传来消息,遥武侯之女鄂朱,赐予琼国萧氏次子萧墨为妻,两国缔结永好。
大哥说,琼国本有降意,父亲请婚,圣上虽不解,但总想搏一个亲善降国、皇恩浩荡的美名,遂准了。萧墨的罪名本就是莫须有,琼国内的亲信依照父亲的意思,纷纷借坡下驴,说原来玳瑁玲珑弓只是小儿女的私情信物,断非什么谋逆罪证,琼国自然配合,萧墨不日便释放,奉旨准备迎亲事宜。
坊间一时沸沸扬扬,将我与萧墨沙场钟情的细节悉数描绘得好热闹。
彼时我还卧床养着一身鞭痕,日长无事,就闭着眼仔细回想着半年前战场上匆匆的交锋。小弟听了外面的话本,就学与我听,听得久了,我也觉得仿佛真有一眼万年,见之忘俗那么一回事。他眉头鬓角的细节,竟清晰得跟工笔画一般。我笑自己,小时背先生的文墨,怎没这样好的记性。
越想越觉得,只他一人,配我一嫁。
那时年少,想着日后天长地久,江上清风和山间明月,都可以一一携他看尽。
我计划了晨昏定省,计划了柴米烟火,计划了刀剑争鸣,计划了自己的大红嫁衣,唯独忘记了问问计划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愿意参与。
我嫁入萧家那日,他挑起盖头客气拱手,说自己不堪鄂将军抬爱。
新婚之夜后,他放我一人我日日园中虚度。
但我不想学外面娇小姐的性子,到相公跟前啼泪求欢,我想我既是位女将军,自然要有将军的样子。日日打点精神,穿戴齐整地迎着萧墨的冷脸。
琼国亲朝的大臣,还曾顾着鄂家的威仪来家中拜会,萧墨从不正眼相待,我只好硬着头皮做足礼数。
直至有一回不知与来人什么宿怨,萧墨从外头提剑跨进门来,说是屋内有獐鼠须得清理,拿剑就砍,吓得那人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爬出院子。
我直觉得好气好笑,也变出把小剪刀来,与他说,我陪你一同捉鼠。两个人就在空屋子里胡乱一通作法,累得人仰马翻,老汗纵横。
那次他笑得爽朗而和煦,细风吹来,我闻得见他身上的汗味,腾得脸便红了。
我后来忘了许多他的皱眉与冷落,却把他的笑记得真切,沙场初见他的冷笑,捉鼠戏后的朗笑,每次他笑,我们总是在兵戎相见,真是又甜蜜又心酸的宿命。
琼国降朝后,他仍避人耳目地小心练兵。其实他并不必瞒我,我若心存芥蒂,当初也不会领了一百鞭的皮开肉绽来救他一命。这些旧事我不曾与他提过,他自然也不知道我的雅量。在他数日不归的夜里,我孤衾难以成眠,胡思乱想他到底宿在何处,最后忍不住乔装跟了他出去。我偷偷随他钻进一片荒林,幸以又见到了15岁那一年遭遇的英气少年。
那么小的操练场,他的气势那么大。就好像那十几亩见方的平地,便是他的天下。
那之后,我便常常跟着他出去。好在他对我从未在意,几年来亦没有发现我的尾随。纵然他回府依旧与我无话,我却觉得在那荒林的操练场边,他已与我相谈酣畅。
如若就这样年复一年,掠过平生,我想我亦是知足的。我当时年轻,懒得思虑将来,只知道擎着酒袋,躲在远处有滋有味地望着自己英姿勃发的夫君,从没想过这方小小的操练场,如何盛得下他的壮怀激烈。
他少年挂帅,若非朝国奸细陷害,他早已建功立业,功名千古。如今他是降国武将,稍有不慎就招致杀身之祸,他堂堂英武将军,竟只能苟且在这荒山中重温沙场余热,他恨我母国,亦恨我鄂家。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笑我当时并没想到过。
我只想着他与我只一面之缘就奉旨娶了我,况我还算是他的手下败将,夫妻情分自然淡些。好在我心里欢喜他,日久恒长,总有一日他能对我多中意几分。
可是,我与他之间,哪里来的日久恒长。我等不来他的情分,只等来一封绝笔。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我27岁。
榻边放着他的留书,说朝国侵其疆土,掠其百姓,说他断不可能忍气吞声与敌国将女相安无事,了此余生。他只有亲兵千人,皆贞良死节之臣,他愿领其踏破山河,血洒边秋,染透陇水河畔的千里枫林。
我定睛看着"亲兵千人"四个字,看得眼睛都酸了,眼泪泉水似的流,才明白过来,他要去送死。
我顾不上收拾细软,跨上我的浮云骢,我要去救他。救不得,也要去陪他。
赶到时,陇水边只有折戟沉沙。也是,区区千人之兵,我那几个哥哥再无用,也该应付得了。
这点血,实在染不红那千里枫林,只够染红我绣襦罗裙,染得如我出嫁时一般。
我一个人一个人翻了身找,一张脸一张脸抹干净了仔细看,我得找到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几回,清醒的时候便扒着尸体看,浑浑噩噩只觉得天旋地转。后来感觉有人来拉我,我模模糊糊看着眼熟,以为萧府上跟出来的小厮,便要他跟我一起找。后来二哥跟我说,那时巡视的人回禀河边瞧见了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有五六分像是大小姐。他带人找到我时,我已是浑身血污,半死不活的一个样子。却不料力气还那样大,没一个人拉得住,只能由着我在死人堆里打滚。
我自然不记得这些事了。
我只记得最后我终于找到他,他腰间深深的一道口子,血已经干了,结着厚厚的痂。他眉头舒展,一副释然的样子,嫁他这些年甚少见他这副表情。我覆在他身上,陇水滨风这样冷,我想暖一暖他。
他胸口宽广,温软的时候,我倒不大好意思钻进去,现如今他这般安静,任由我靠着蹭着,他也没的可躲了。
我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硌着我的脸,撕开他胸前凋零的护甲,我看到了我的玳瑁玲珑弓。
本以为他早毁了这害他入狱的东西,原来他还留着,但究竟为何不还我,直带到这必死的战场上来,我却不太明白。大概是不想在故土留下分毫朝国之物吧。
不知他日日对着我,又是各种心情。
手上这把小弓,原是我自小贴身带着的心爱之物,现如今我竟觉得像个符咒,把我15岁之后的岁月,祝诅得甚是坎坷。
后来,我将他的尸首和玲珑弓一齐烧了,葬在院子里一棵梅树底下。我没有再回琼国,毕竟再没什么回去的理由,也没有回鄂府,不想再为萧墨多领父亲一顿鞭子。
我寻的那处院子,自己甚是满意,因院中那株梅树,不知是何缘故我觉得极实用亲切。屋中缺了桌椅板凳,便砍些梅枝来将就造了。早春的时候,疏梅清浅,折几枝插在窗前也显得日子没那么寥落而寡淡。地方偏远,但好在邻里和睦,无人知我是鄂朱,我那一身武功,也只有砍树劈柴时候用得到些。
我仍然日日想他。
纵十年夫妻于他大概熬煎,于我,却是可珍的少女般雀跃的日子。
想他的日子,甚是清冷,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用太久,近日总觉自己大限将至,我备了谢罪的书信,托人带回鄂府。又将家中寥寥可送的都送了乡邻,只求他们,若我有一天去了,就将我和这梅树一齐烧了。
灰,便埋在地下罢。
我终究想同他睡在一处。
有些事,我死后才弄清楚。
父亲唤我萧墨,希望我胸中点墨丘壑,我却自幼只爱兵书,一心沙场点兵,杀敌报国。近年琼国式微,我拼尽全力只求多保一寸国土。
而我却取了敌国一个女将军为妻。
鄂朱这个名字,我早就听过,人们说她赤衣雪马,容姿翩然,武功手腕不输男儿一分。陇水交戈,她与她哥哥领兵,我甚期待与她一战。
战中,她的玳瑁玲珑弓失于我马前,被我收了去,倒不是因为这玩意儿的名号甚大,只因那时我不知怎的甚想再与她有些藤葛,玲珑弓在我手上,我想她大概会再来找我。
结果还未等来再次交手,我便被诬陷与敌军私通而下狱,连累我唯一在世的亲人,我的长兄,于狱中殁了。
我当时以为这是她与其父兄使的苦肉计,故意将玲珑弓栽赃于我。当时她孤身单骑直闯进来,我忽觉不忍有意放她生路。就为了这点心慈手软,我终生懊悔。
狱中我日日想着报仇,本以为这蝇营狗苟的琼国朝庭,必要将我置于死地,谁知两月未过,我竟被放出狱。
我摇身一变成了琼国遥武侯鄂家的女婿,顿时家中诸多拜贺,多是想与朝国攀上些关系的无耻之徒。
可笑我堂堂七尺男儿,竟成了个和亲的公主,诚然大辱。但我还有复仇的夙愿,忍过三冬九夏,待我羽翼丰满,我要杀将回去。于是我奉旨成亲,但暗中结兵,夜夜操练。无奈一日我发觉她得知我私下操练兵马之事,为保事不败露,只得草草起兵。
如今我死了,我眼前竟略过许多生前事,诸多想不明白的道理,便也顺理成章的想通了。
我见到她跪在鄂将军门外一整日,那般桃李春红的日子,她箭一样直插在地上,为了逼他父亲请婚救我。我见到牛尾粗的鞭子抽在她削弱的后背上,一条条朱红血痕,皮肉翻卷,她痛得脸色惨白仍不动分毫。
我见到她一身嫁衣,送亲路上那般巧笑盼兮与婚后淡漠冷清的样子派若两人。
我见她辗转反侧,有时披着褂子在看着窗栊的月亮发呆。我出门时总以为她已熟睡,原来她长夜无眠。
我见她和小厮偷换衣裳跟着我去了山中的练兵场,有时带壶酒,有时带块干粮,坐在冰凉的地上一看便是一天。我以为将她瞒得甚好,原来她早已发现。
我见她读到我的留书,疯也似的来陇水寻我。三天两夜的路程,浮云骢片刻未歇,险些累死,她也滴米不进,灰头土脸地搜寻遍野横尸。
我十年的恨意,夜夜的冷落,没有一点立得住的道理。
我生前,以为自己活得坦荡而赤诚,现在看,只是个与自己较劲的傻瓜。
我唯一悔的,便是我没对她说起过一次,我心里对这门亲事,甚是满意。
对阵时的果敢决断,凤冠下的晶亮眸子,清晨未醒的憨态,日暮含泪的呵欠,香烛下睫毛的阴影,握弓时分明的指节,我都一一记着,只是家仇国恨,使我意识到我爱上这个敌国女子时,只有手足无措与懊恼羞愧。
我未将她的玳瑁玲珑弓还给她,我借口此举乃是为封着她的羽翼,私心只因不舍得断了跟她残存的这最后一分亲近。
我所有刻意的回避闪躲,都像个笑话。苦着自己,也害了她。
现如今我已是一缕魂魄,但我终于能想为她做点什么便做点什么。于是我化作一株梅树,想要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臂弯摘了给她做衣架;肩膀削下来给她搭个秋千;腰杆挺直做把长椅供她倚着打盹;背脊做床,托着她的清梦,剩下的枝条儿留着圈起她的窗棂,更深漏尽时陪她看斜月沉沉;手指头砍下来,几点殷红能装点她简陋的屋子。冬日一冷,我便晒干骨头灶下化作火给她取暖,早春我便重生,等到暑气升腾,就吐着叶儿给她遮阳。
四季更迭,一岁一荣枯。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倾尽周身所有,将我生前未做的,用一颗树的办法,尽可能多做些。
我在春秋里怀念经年,磨刀的旧梦不再,留下的只剩看山的岁月。
最终她死在我怀里,人们将我点燃葬她,我想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与她化作同一处烟尘,风来了,便自在飞去。
>>又及,故事脱胎于陈鸿宇的一首歌,唐映枫的词,总在深夜慰我,特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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