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借读费
“还没去学校呐？”
“是啊。”
“说真的，应该多读读书，将来也不用卖苦力挣钱。”
刚烤出来的酥饼，好吃，一口咬下去，香味四溢，手接住掉下的脆脆的饼渣，大快朵颐。
读书？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整齐的读书声撞散了我的食欲，蓝色油漆的铁门紧紧闭着，似乎是在催促我：死小孩看什么看，不上学回家去。
切，你们这个点能在吃早饭吗？
比起同龄人收假后早早不情愿背着沉甸甸书包去上学，我倒是要晚上一段日子，店里不做活时，电脑就归我使唤，脑袋不想别的，饭做好了就吃饭。
“这，老师这也是为你好，这多出来的几百块确实麻烦，你家里不是有人认识校长么？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下，不然，你也进不了学校。”
这话我向家里复述了一遍。
一个多礼拜，父母不知道去哪里了，每每晚归，嘴里在念叨着谢谢，改天拜访什么的，眉头紧锁，打着电话，放下手机默不作声。
我没管那么多，按着遥控器翻遍每个电视台出现谢谢观看、再见等字眼，无聊中关上电视，拉出被子，想着明早要吃五香口味的酥饼。
下次告诉她少放点大油。
“起来，还真不上学了？赶紧走，准备东西上课。”
又可以上课了。
那，钱交了吗？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该上学不上学，你也晃悠够了吧？！”
妈妈，生气了。
是不是妈妈见不得我吃油酥饼呢，因为总会把双手和衣服弄脏。
下次喝胡辣汤。
二 所居
看着租期只有半年和一年两个选项，总觉得时间太久，一点灵活性都没有，而且押一付三，房租就是支出一大头。
办了半年的租期，一开始以为会很漫长，不知不觉也就在这里生活了。
“通知：根据市居住要求，所有居住人员必须办理居住证，办理所需资料大家网上查阅下，如需合同等相关资料找管家或店长要，大家尽快办理。”
那这要提前准备了，不然被赶出房门的滋味可不好受。
地图上一搜就有，顺着导航找到了可以办理的派出所。一位慵懒提着早饭慢悠悠走来开门锁的中年男人，瞥了我一眼。
炎热让他一进门就打开空调，啪嗒啪嗒拖沓的拖鞋摩擦出刺耳的响声，工作服搭在椅背，凌乱褶皱很深，像是被屁股坐过好一阵子。
拿过我准备的材料。
“你这什么呀？你自己找找。”我见他丢到一旁，只好说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听清楚了，房东身份证，复印件也可以，标准完整信息的租赁合同，回去重弄一下。”
我回去重弄了一下，保险起见叫上了公寓店长。
“不是跟你说了么，有5.6遍了吧，这房东身份证信息和合同要一致。”
“行，知道了，整租公寓。”
“这表上你写的什么呀？这六号楼都你一人住啊。”
“详细地址详细地址……”
……
我和店长像没按时交作业的学生，被呵斥，被责怪。我俩所能做的就是陪着笑脸。
拿着手里这张为期半年的居住卡，明示了我在这里合规合法的滞留期限。要超出期限，还真要赶我不成？
“操，这人就是故意。”店长骂了几句，“前阵子没什么问题的，这回就麻烦。”
是，很操蛋。
却没有什么脾气，算了算了。
三 座
每个周一清晨，人们匆匆奔赴工作战场，练就一身好身骨，其中尤甚为挤要诀。
挤分两种：一是沙丁鱼罐头，二是章鱼钻钥匙孔。
沙丁鱼罐头嘛，就是最传统的摩肩接踵，但重点是，还立得住，留下呼吸的距离。章鱼是无脊椎动物，只要有一个空缺的点，就可以让整个身体穿过它，然后触手上的吸盘就可以牢牢贴住一个平面，怎么扯也扯不掉。
地铁两侧屏蔽门开合三次，顺位我排到第二波可以挤上地铁的人。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这两人脚下有破绽，先用脚尖占领，且进入地铁的时间一定要恰是屏蔽门关闭的时候，这样你的脸贴在门，脚尖点地，腰部发力摆出S形，这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好希望能坐一会儿地铁。
下班后迟走一小时，基本上人流量峰值就过去了，尽量找始发站还是能占到座位的。
我也不想玩手机，就呆呆坐着，感受这来之不易的位子。
途中有几站换乘人数较多，碰巧看见一位母亲带着孩子。
“怎么办要不要让座可是我也好累啊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腿抽筋还要取快递换灯泡暖气漏水要保修明天的分析报告还要提交难得我占上一个座位就这么拱手让人说真的好不爽啊啊啊”
算了，为了我的道德感，还是让座吧——
“这小伙子赶紧给人家让个座儿呗。来来来，您坐着。”
这大妈说完看着母子俩做好就下站了。
等等，她们不认识。
热情的大妈呢，慷他人之慨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我那无谓又无聊的道德感让我失去了一次来之不易的座位。如果我没有让座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不得而知。
四 嗔怒
晚上八点演奏会就要开始了，观众陆续入场，说来奇怪，VIP的位置是在二楼的看台（有座），非VIP都是站票，但离舞台十分近。
我进来算挺早，谁知已经站满，人头攒动，很难看清演奏家们。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管中窥豹略看一二，可总有个人挡住视线。
一来二去，烦躁的情绪就来了，低声埋怨：“啧，咋这么讨厌。”
那人回过头来，满脸憎恶，眼神鄙夷，挑衅道：“挡着儿你怎么了？有钱买VIP去呀。”
我以为他骂完了，却又时不时扭过脸：“地方大的是，毛病，我也被挡住看不见。”
“傻逼吧你。”
“咋就碰上这么傻逼的人。”
这个人好絮叨。
“不好意思哈，大家都不容易买票来看演出，我男朋友讲话冲了些。”
“有啥好说的，一傻逼。”
这人有台阶都不下，唉，算了，我换地方吧，微笑离场。
“啪——啪——啪——”
乐曲律动起来了，我也情不自禁打起节拍，跟着全场，语言国别似乎没有成为阻碍，其中情感不可名状，但极有共鸣。
啊，音乐的力量啊（不过很多人还是不容易接受连续两个小时的指弹演奏）。
举杯欢庆之时，还是弱弱听到有人一直在重复一句：
“傻逼。”
这人词汇太匮乏了，替他惋惜，换句阿西吧也行。
不过他那句有钱买VIP啊，倒是提醒了我。
有钱哪里会生气呢？
五 意义
“真的好想发一笔横财，在西部海湾买下一栋靠海别墅，还有葡萄酒庄，每天就着白葡萄酒吃生蚝，过上奢侈而且对社会毫无意义的生活。”
“其实，消费对社会也是有意义的。”
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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