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金戈铁马,段段余烟盖不住血色的残阳,笛圣攥着顽笛的手说得风轻云淡,只留满城百姓泪沾长衫,“儿啊,我这一去怕是再难相见。咱们家吹了百年的笛曲,若是断在吾辈你让爹如何去见家中先祖啊。我华夏千年国粹,岂能葬送在这帮鬼子手里!顽笛,我要你拿着这根笛子离开这里,将笛文化留在中国。”说着,爹正了正顽笛肩上那袋自己背了一辈子的雪青笛包。“可是爹,我还不会……”顽笛拽住父亲的衣袖不肯离去。爹伸出干瘦的手掌拨开顽笛拉扯,孤身踏入硝烟,“我们吹笛人注定一生孤独地守护这份文化,注定一生奉为一笛……”
山风卷着一缕月色扰得漫山竹叶久久难平,也将这月下的一曲笛音吹起圈圈波澜。顽笛半倚着一株翠竹,静静看着父亲干瘦手指拂过的那段无奇的竹节竟能奏出一段如此悠扬的小调。一曲罢了,顽笛痴痴地叹道:“爹你是远近闻名的笛圣,而我何时才能达到你的水平啊?”父亲放下竹笛,慈爱地揉着顽笛的发丝,笑说:“你呀,天生就对这学笛毫无天赋,要不怎么会给你取名顽笛呢?顽劣不堪,难成大器。可惜了为父吹了大半辈子的陋笛,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学成的那天。”顽笛皱了皱鼻子,转言道:“如今日寇进了东北,怕是不久咱家也要沦陷,听说日占区禁止演奏国乐,不然怕是引来杀身之祸啊。”笛圣长袖一挥,愤然骂道:“泱泱华夏壮我千年国粹,屈屈倭寇安能破我笛魂!国难当头,吾辈更是应该死守这份神州文明,万不可苟活而负了先祖。”顽笛辩道:“可是爹,如今鬼子大兴日语教学,您若是再执意教人吹笛早晚引火烧身,不如我们暂且迎合……”笛圣举起干瘦的手掌狠狠地打在顽笛脸上,怒斥:“咱家吹笛百年,何人不是为了这根笛子穷尽一生。从你呱呱坠地,便注定用一辈子去吹奏笛曲。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这是宿命,是中华子民的气概。此事你休要再提!”
烽火连绵,终是烧到了这方山城。日寇万人兵临城下,放言请笛圣赴宴为太君献曲,否则便血洗城池。那夜,连日的硝烟遮蔽了朗朗的明月,笛圣负手站在庭院之中,命顽笛跪于面前。顽笛虽是不解,还是顺从地跪在沙地上。父亲缓缓的从肩上卸下那装着几根竹笛的雪青布袋,最后一次轻轻摩挲过跟了自己自己几十年的老友,郑重其事地递给顽笛。顽笛惊道:“爹你这是……”笛圣笑道:“这几根笛子早晚都是要传给你的,爹明日要出去一趟,这几位老友便提前托付给你了。”顽笛连连推辞,“爹你不能去啊!我学笛未成,你走了我怎么办?”笛圣肃然说道:“爹要你背着笛子离开这里。一直向南走,到一个没有战火的地方,将这千年的技艺传承下去。”一抹月光终于刺破了厚厚的云烟,染白了笛圣的双鬓,顽笛扯着父亲的衣摆哭喊着挽留,笛圣哑着嗓子安慰着:“天色不早了,快回房睡觉吧。”说着拉开顽笛的手转身回屋,在踏入房门的瞬间又想到什么,回头对顽笛说:“其实当初给你取名顽笛是希望你能像一颗顽石一样固执地坚守竹笛的信仰,也顽固地去相信的这份博大的中华文化。”次日黄昏,笛圣孤身一人走入日寇的千军万马,虽已是两鬓斑白,每一步却走得铿锵有力。
背着雪青色布包,一位少年缓缓离开山城,正值血色残阳映在眸间,顽笛突然有了一丝迷茫,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他拍了拍身后的布包,呢喃道:“你只管跟着我。”又坚定地向前走去。这一战便是十四年,这十四年无论是晴日或是阴雨,在某个南方小城,在某处不知名的巷口,总有一曲激昂的笛曲诉说着千年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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