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藤树下

暗

01

小寒，是父亲给他起的名字。因为他出生那天正好是节气小寒。

母亲，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觉得孩子有这个名字过于可怜。

凭什么大女儿叫婵娟，二女儿叫腊梅？都是数九寒冬生的，为什么小儿子非得叫“小寒”？

大儿子生于农历八月十四，母亲觉得不吉利，于是改成八月十五，起名“中秋”。

小儿子生不逢时，正好赶上计划生育，按国家标准，确实属于超生的，而家里已经有三个儿女了，这个理应是多余的。既是超生，又是多余，那就叫“多鱼”吧！

更何况，乡计生办主任就叫陈鱼，还当官了，孩子叫“多鱼”或许还能沾点官运。

于是，孩子的名字由“小寒”变成了“多鱼”！

多鱼从小体弱多病，经常休克，还又黑又瘦，奇丑无比。跟哥哥中秋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父亲喜欢中秋，讨厌多鱼！

于是，多鱼生病的时候，父亲总是无动于衷，冷眼旁观；而中秋一有个头疼脑热，父亲总是急得跟狗过不去河一样。

就这样，一晃十八年过去了。

多余越长越帅，读书的时候，镇党委书记的女儿都经常往多鱼家里跑，因为，书记的女儿喜欢多鱼。

而中秋那时已经二十八岁，但因为形象问题，一直找不到对象。

夜里，父亲跟母亲商量说：“长子不离祖宅！中秋虽然没啥本事，但他是长子，咱老两口以后得靠中秋。多鱼一表人才，书记女儿都喜欢他，他飞黄腾达是早晚的事。咱们偏中秋吧！”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节，父母花费了所有的钱财，给中秋娶了媳妇。

那时，多鱼还在读书，高考的关头。

七月九日，多鱼高考结束！

回到家里，父亲跟多鱼幽幽地说：“多鱼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你哥娶媳妇了！你上大学恐怕……”

那是盛夏的夜，明月九天，蝉儿鸣唱如昼。

多余凄惨地笑了：“我懂！长子不离祖宅……”

领分数条的那天，多余看了一下分数单：618分。

“值了！”多余苦笑，顺手撕碎了分数单，连同自己的心抖落在风里。

养儿防老

02

多鱼，从此踏上了所有农村孩子的征程：在工地出苦力。

搬砖，和灰，晒沙子……

都是出类拔萃！

加上他的帅，还有文化气息。

又被工头的女儿看中了！

于是，母亲的电话也来了！

父亲生病了，长子中秋跟媳妇说没钱给父亲看病，因为媳妇儿马上就要临盆，也要花钱呀！

父亲于是想起了多鱼，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给自己看病！

多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是被钉子扎透脚面的时候。他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只回了一句：“明天回去！”

父亲开心地住在医院，开启了多鱼长达二十年的照料父母的人生。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父亲和母亲年年轮流住院，跟商量好似的。

只是，原本指望的中秋却从未来过医院一次。

也因为如此，喜欢多鱼的女孩，也都因为他的“愚孝”纷纷离开多鱼。

于是，多鱼也一直没有结婚。

就这样，十年又过去了！

母亲去世了，但父亲仍健在。只是多鱼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到了尽头。

父亲88岁生日那天，天气晴朗，但飞雪如同鹅毛，又像杨花，又似柳絮，纷纷洒洒一整天，整个世界如同冰雕玉砌一般。

第二天清晨，父亲饿了，想要多鱼给他熬八宝粥。

只可惜，多鱼永远的去了，只是手里还攥着《红与黑》这本书。

手指按的那页这样写着：“”一个猎人在林中开了一枪，猎物掉下来，他冲上去抓住。他的靴子碰到一个两尺高的蚁巢，毁了蚂蚁的住处，蚂蚁和它们的卵散得远远的……蚂蚁中最有智慧的，也永远理解不了猎人靴子这个黑色的、巨大的、可怕的东西，它以难以置信地迅速闯进它们的住处，还伴以一束发红的火光……”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