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寂寞中独自丰盈

**你在寂寞中独自丰盈**

这个故事是我母亲给我讲的，我思考了几日，还是决定把它写出来。出于对那个年代的尊重，我对人物和情节进行了改动。

我们真正爱着的，是那段回不去的岁月，和那段岁月里固执地让人心疼的自己。
——贾平凹《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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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是我们邻村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她也算小有文化，因为家境不错，竟也上了几年高小。加上性子好，长得俊，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父母就开始一门心思为她张罗个好人家。

因为年龄小，我对那时候的婚恋没有印象，听老人讲，可能也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之类的吧。起码家庭条件要差不多，孩子之间也要看的顺眼。

我们村的阿功就是最合适不过的对象了。

阿功父亲早早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这个小脚老太太不是一般人，自己宁可不吃饭也要供阿功上学。阿功从小聪明，一路上到了大学，成为我们村有史以来第一位大学生。

阿功大学毕业时，母亲因为操劳过度，已经开始卧床不起了。阿功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对同学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回家上班，照顾生病的母亲。青哭成了泪人，但他仍然走得毅然决然。

青是个好姑娘，凭关系，她完全可以为他找关系留在学校所在的城市，她说她也可以同他一起照顾老人，只要能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阿功知道，城市里长大的青是受不了农村的委屈的，那种贫困落后以及因此带来的粗野和无知，不肖几年完全可以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城市少女打造成乡村老太。七十年代的农村，实在是太穷太可怕了。阿功不忍。

阿功走的那天，青没去车站送他，后来听说，她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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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功回村的第二天，媒人就找上门来了。母亲高兴得了不得。说到凤，三五两村的都知道，论人品、论相貌，与阿功实在是般配。更何况，媒人是女方安排来打听事儿的，这等好事，往哪找去。

一个月后，阿功与凤结婚了。阿功是骑自行车把凤接回家的，那时候的大金鹿，就是最奢侈的高档货了。乡里为留住阿功，破例为他提前批了工资，阿功首先买来了自行车，他要让凤嫁得风光，他要让母亲看着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阿功的母亲那几天神奇地转好，竟然能够下地走路了。邻居都说，阿功一办喜事，就把老太太的病给“冲”好了。

就在邻居朋友们三天无大小地闹洞房时，阿功出来透了口气。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看到院子门口好像有一个人，见了他，旋即消失。他依稀看着那人背影竟有些像青的模样。

那晚，阿功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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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功办好了手续，到十公里之外的一所学校教书。因为来回不方便，晚上孩子们还要上夜自习。阿功一般只能是周六下午才能回来。

凤照顾阿功的母亲非常细心周到，阿功母亲逢人便说，她不知哪辈子修了德，又多了个闺女。

阿功对凤心存感激，只是青的影子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凤不知阿功的心事，以为在外读书的人都这样子，也就随他去了。

一年后，凤生下了一个女儿，但这时阿功母亲却重新卧床，不能自理。凤既要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又得给老太太端屎端尿，忙得心力交瘁。

但女人毕竟是女人，累了一天的凤，晚上点上煤油灯，做完营生，自己趴在床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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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功只见了女儿一面，就又被派到外地进修去了，一去一年。

等阿功回来时，孩子都已经学会走路了，只是不会叫爹。一岁多一点的孩子，她还没有这个概念。

凤高兴得了不得，毕竟孩子亲爹回来了。但阿功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儿时的伙伴柱子听说阿功回来了，来阿功家串门，两人在家喝了一点酒，柱子说，你回来就好了，以后别老把媳妇一人扔家里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别让别人惦记了去。

阿功以为柱子喝醉了，没记在心上。

晚上，凤依然扭捏。阿功更觉得不对劲，索性呼呼大睡而去。

一周后，阿功晚上骑大金鹿回家，在家门口，借着月光看到柱子正在门前土路上经过，阿功叫他，柱子没应声，阿功以为自己眼花了认错了人。

阿功一进门，见凤正在穿衣，脸上极不自然。阿功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跑到母亲那里说要跟凤离婚。

母亲痛骂阿功疯了，说凤是个好孩子，绝不可能偷着养人。

但阿功绝意不听，让凤交代那人是谁，凤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阿功一气之下，连夜返回学校。一月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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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母亲被凤用板车推着到了学校，找到阿功。阿功依然态度坚决，婚必须要离。

凤只是哭，那个年代的女人好像除了哭，也没啥别的办法。

母亲见管不了儿子，索性也摊了牌：婚可以离，凤离婚不离家，你走，我们娘仨过。

凤扑通一下给老太太下了跪，说，娘，我真的没有对不起阿功。

老太太说，孩子，我信你。我们走。

凤把老太太用板车推回了家，依然给老太太做饭，端屎端尿。只是，阿功从此再没回到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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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里的阿功想起了青，托人打听，青已嫁作人妇。听说，那人是个酒鬼，青经常挨打。

十年后。阿功在城里，意外碰上了柱子。柱子已在城里做了个体，说起当年的事，柱子说：

其实那天我以为你在家，所以去找你。没想到你还没回来。嫂子可能正在洗澡，我听见屋里有往身上浇水的动静，觉得不好，就赶紧往外走。谁知正碰上你叫我，我怕引起更大误会，就装作没听见。谁成想... ...。后来，我听说，你误会了凤，跟她离了婚。我当时想，反正你也不要凤了，要不我娶凤，我不嫌她带着孩子，想和她一起伺候你家老太太。你家老太太也极力搓合。但凤却死活也不肯，跪着老太太说，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只要活着一天，她就等着你回来... ...。我于是就来到城里，找点事干，主要是躲躲村里的流言蜚语。凤是个好人，你别误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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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 ...”，阿功骑自行车拼命奔向村里。

村头，芦苇深处，他好像看见凤和女儿正从村里走来。女儿十岁，已经和妈妈个头一般高了。

只是凤，才三十岁，已经长出了许多白头发。但，不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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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出于各种考虑，这个故事我写得并不伤感，这是每一个善良的作者都要努力做到的。我想要告诉读者的是，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有空，多陪陪家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最毒的毒药，那就是人的误解，而最强的解药，其实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