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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冬暖夏凉,再也等不到小寒时节

【短篇小说】冬暖夏凉,再也等不到小寒时节

作者: 慢渡姑娘 | 来源:发表于2020-02-27 09:57 被阅读0次
    图片发布于简书APP

    文/慢渡姑娘

    江织寒终于回到了这里,出了人潮拥挤的高铁站,带着杭州二月初的飘雪和手里的一叠书签。

    她拉下覆盖住了面庞的口罩,一股白色的呼气随之也解放出来,视线里因为睫毛上的水汽而看不清楚眼前的路,耳边依然很嘈杂,她举起手擦眼睛,一边擦一边看着粗毛线手套里攥着的书签,眼里更加模糊。

    她拢了拢衣领,扎进拥挤的人潮里。

                                      一

    2008年,江织寒上高中,挤在如狼如虎的新生人群里看宣传栏上的分班名单,眼睛好不容易定格住自己的名字,被挤的一晃,再回去找时又是字挨着字,所有的名字都很配合的恢复了模糊状的小四号字体。

    手里红色的录取通知单早就被手心里的汗水打湿一片,她还想再挣扎,一只手忽然搭住了她的肩膀,把她从人堆里提溜了出来,她还在惊呼,耳边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欠揍声。

    “我说,不是早就告诉了你,我们都在七班嘛,就你这小身板和视力,还想怎么着?”

    江织寒转身,身后的林渝南就不失时机的绕到了她的背后,她叹气,这种幼稚的游戏从初中到高中,林渝南一直乐此不疲。她一直不明白,学霸不应该都是要高冷孤傲,除了基本的永远挂在年级榜单的前十,就是走起路来都要带风的那一种吗?

    可林渝南不是,他确实占了高冷孤傲的一半,不过这一半一个是高,一个是傲。

    她懒得回应他的幼稚,跟着人群想上楼去找班级,林渝南在后面嘶了一口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追过来。

    “江织寒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中考前不是说好了假如分在一个班我们就做同桌的嘛,你怎么能对我视而不见呢,我这么好看的人你竟然都不为所动,你对得起初中三年我无畏刮风下雨都骑自行车载你上学吗,你对得起我蹬自行车日渐粗壮的小腿吗,你对得起......”

    她默默闭了闭眼,林渝南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话太多了,她抬头,看他因气愤而微微皱起的眉,鼻尖上还有薄薄的一层汗,再往下是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

    听人说嘴唇薄的人往往性情凉薄,告诉林渝南这个说法的时候,他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边捂住心脏一边谴责她没有良心,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林渝南没有注意到她的笑,还在细数他的光荣壮举,耳边是夏天叫嚣着不肯走的脚步声和这个人隔了一个暑假的熟悉声音,她注意到墙角一只肥肥的小青虫正摇头晃脑的爬过一片绿色的叶子,她看着林渝南,很慢很慢的眨着眼睛,思绪一下子飘的很远很远。

    据江织寒妈妈说,林渝南他们家和她家从小就认识,只不过这个认识仅限于从医院的出生到幼儿园的毕业,后来他们家就搬走了,据说为此他们两还隔着江织寒家的院门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

    几岁的小人儿吸着鼻涕,用手抹一把眼泪往对方的脸上揩,还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回来一定要记得对方。

    没错,说信誓旦旦的是她,往林渝南脸上揩眼泪的也是她,只是当上初中的江织寒看着自家院子前等着她的穿校服的少年时,她是蒙圈的。

    她推开自家已经上了锈的红色铁门,空气里还隐隐约约听到了金属摩擦的吱吖一声,伴随着自己礼节性喊出来的你好,还有林渝南瞬间挑起来的眉。

    林渝南六年不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是他曲指弹过来的暴栗,她疼的瞬间就流出来的眼泪让她迷迷糊糊的想起,这个场景,隔着红色小铁门的两个小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还一直很不要脸的把眼泪往他脸上揩,江织寒几乎是瞬间叫出“林渝南”这三个字。

    从此,林渝南真的是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早上七点钟,他都推着自行车准时出现在江织寒家门口,一开始她还矫情的要死,后来当她因为赖床而来不及吃早饭时,林渝南的自行车后座,就几乎成了她初中三年的早餐时间。

    林渝南会一脸无奈的边骑自行车边吐槽她懒,她就适时的伸出手给他递一片面包,有时候他会耍流氓说不能放单手,她便翻个白眼把面包喂到他嘴里。

    即便如此,他们两有时候还是会迟到,不过林渝南迟到的次数永远比她多,按江织寒的话来说,林渝南停车的时候,她已经跳下来了,林渝南锁车的功夫,她已经开始上楼了,所以骂她没有良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的成绩一直不瘟不火,上重点高中也勉勉强强,初三的时候,林渝南放学后会经常来她家帮她补习功课,物理对她来说就是天书,每次报成绩时,那个可怕的分数永远在刷新纪录。

    江织寒把压在化学卷子下面的物理卷子抽到上面来,义正言辞地对林渝南说:“先做物理说明我勇气可嘉,考到六十九分说明我完成了质的飞跃,这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努力你看不到吗?”

    林渝南挑眉,每次一看见他挑眉,她心里就咯噔一声,他把她化学卷子重新摆到上面来,继续训她:“二十八分,我都怀疑我当时听错了,是不是全班倒数第一啊,你物理完成了质的飞跃又怎么样,两门课加起来离一百还差三分,江织寒,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嗯?”

    她在心里暗自诽谤,偏偏她理亏吵不过他,她想起下午同桌告诉她林渝南离理化满分只差三分的事情,默默叹了口气。

    从此,她便每天沉浸在浮力电路和高锰酸钾的世界,在学校里,下了课就抓着作业本一屁股坐在林渝南旁边缠着他,回到家里,林渝南还是坐在她旁边任由她缠着他。

    有同学问她林渝南是不是喜欢她,她一度怀疑这姑娘学习把脑子学坏了,这句话要是反过来问她还能好好跟她掰掰,林渝南喜欢她?江织寒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

    林渝南一家人有点像候鸟,不过不是一到冬天就迁徙到别处的那种,而是一到夏天暑假的时候,他们家就全体搬移,她以前还打趣他说他们家属性怎么这么特别,是不是因为这个基因才特别好,脑子也灵光,学习上才一直碾压着其他人。

    中考结束后,林渝南确定她的分数能上重点高中后就走了,江织寒托着腮,从窗边看他们家每年像例行公事一样,大包小包的装行李拖箱子,漫漫暑假,没有作业和林渝南,她很寂寞。

    九月初,许久未见的林渝南又重新站在她面前,像第一次他回来之时的样子,只不过个子更高了些,更......好看了些。

    开学老师没有分配座位时,班里的人都很自觉的同性和同性坐,只有林渝南拉着她正大光明的坐在了第一排。

    她拽着林渝南衣角,悄悄地说:“你这么高的个子坐第一排做什么。”

    林渝南先是挑了挑眉,问:“那你选一个位置,我们再换?”

    江织寒语噎:“我们不一定非要坐在一起啊,你坐这儿也没用,会挡着别人的,到时候还是得调走。”林渝南睨她,皮笑肉不笑,“作为好学生,坐在第一排不是很正常吗?”

    她叹气,在桌子底下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最后他们当然没有坐在一起,更没有坐在第一排。林渝南坐在第五排的位置,很郁闷地看着江织寒的后脑勺,伸手揪了揪她的马尾,她回头,疑惑的问他,“做什么?”

    林渝南看着她的眼睛,她离他很近,甚至能看到她的眼里印了两个小小的他,林渝南仔细地看,瞳孔里的少年眼神无比炙热,他慌乱的低下头,头发浅浅的遮住了眼睛。

    “没......没什么,你看书吧。”

    他怕小姑娘被他眼里的东西吓到,他的小姑娘一点一点的长大了,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在他心里慢慢的生长,从一开始破土而出的嫩芽,想慢慢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盛清远就是在这个时候介入他们之间的,至少林渝南是这么认为。

    开学的第一场考试,江织寒本来仅仅是低头捡一只水笔,那个小白脸就立马捡起来递给了她,还一脸正气的跟她说不用谢,等江织寒坐回去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的耳根泛着诡异的红。

    从此,盛清远就越来越和江织寒熟络,而他,也越来越仇视盛清远。

    比如,盛清远问江织寒要不要放学一起回家,还没等她开口,后面的林渝南就一把提溜起她挂在板凳上的书包说:“不用了,我们两家住在一起,江织寒从来都是我送回家的。”

    再比如,盛清远要去打水,会走到江织寒身边问她:“正好我去水房打水,需要我帮你带一下吗?”林渝南立马合上书本,拿走江织寒粉红色的保温杯,说:“我渴了,去打水啊。”

    江织寒觉得莫名其妙,她很想说一句,其实她水杯里的水是满的啊。

    很多人都记得零八年那年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虽然印象深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年的期末考试被取消了,江织寒过了好久还记得当年他们老师是这么解释的:“同学们,今年的雪大家也看到了,监考老师们实在是行路难,外校老师监考不容易,比起你们的试卷,老师们的生命安全还是要顾的啊。”

    江织寒也还记得,林渝南在那场大雪之前的小寒,依旧送给了她一张冬季书签,她一直不明白林渝南干嘛从初一起就一直要给她送书签,而且专门挑小寒这个时节,更何况这个日子也不是她的生日。

    她问他的时候,林渝南只敲敲她的头,表情不太自在的说:“你的名字里不是有个寒字,我觉得这个时节对你来说挺有意义的。”

    江织寒翻了个白眼,她心想那还有大寒呢你怎么不送,她接过书签,右下角那个红色的小落款还是林渝南自己手写的名字,她低下头仔细地看,然后,咧开嘴仔细地笑。

                                        三

    高二文理分科,江织寒毫不犹豫选了文,他知道视物理为天书的她不可能选择理科,他也没有模仿那些矫情老套的剧情跟着她一起选文,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然后带着他的小姑娘一起变好。

    江织寒搬去了四楼,每天他骑自行车载她到学校门口后,她就跑的像一阵风似的往楼上赶,边跑边跟他吼一嗓子谢谢和中午见。

    然后,林渝南一天的画风就变成了这样,做早操的时候,一帮男生:“走吧,下楼了,再等会儿下楼的人多了楼梯就堵了。”

    林渝南一本正经的继续把英语字典往后翻一页,说:“我马上就下去,你们先去吧。”然后只要江织寒的身影一出现,他就立马冲出去跟在她后面下楼。

    几乎每一节课下课,林渝南就消失在班级,然后在他们二楼的水房里磨磨蹭蹭,因为他不确定江织寒是哪一节课下来倒水喝,等遇到了,他就看着她挑眉:“一天也不见你出来活动一下,懒死算了。”

    江织寒会立刻鼓起腮帮子反驳他:“是啊,你以为谁都有你那么好的脑子,身为文科生,我要待政史地如初恋的。”

    林渝南抬起下巴颏,眯着眼睛在想,你的初恋,不一直都是我吗?

    在林渝南的认知里,他现在的时光,以后的时光,当然包括以前的时光,都不可能缺少了江织寒,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他只知道这个小姑娘的所有他都不想错过。

    他父母的身体适应不了南方夏天的炎热,于是他们家每年暑假都搬到避暑的地区去居住,他觉得很可惜,错过了小姑娘小学六年的样子,也错过了她的每个夏天。

    在外地的时候,他时常给江织寒发信息问她暑假的生活,他想知道她有没有穿像这边女孩子经常喜欢穿的碎花裙子,她暑假里没有他骑自行车载她怎么去的少年宫,她家窗台的仙人掌是不是又多了一株,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错过。

    学校有了晚自习之后,林渝南送江织寒回家的义务就更义不容辞了,江妈妈信任他,一直嘱咐他骑车要注意安全,晚上来接学生的父母特别多,每天校门口都堵的林渝南想骂街,有时候林渝南下晚自习晚了,江织寒就在他班级外面乖乖等他。

    收拾书本的时候,经常会有已经出了班级的同学倒回来打趣他说:“林渝南,你小女朋友又来等你了!”

    林渝南看到江织寒脸上淡定的样子,心里就有那么一点点的酸,然后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就故意把自行车骑的飞快。

    江织寒死死攥紧他的衣角,林渝南会迎着夜晚凉凉的晚风转身对她喊:“江织寒,你可要抓紧了啊,千万别放手!”江织寒不说话,憋狠了会随着他延长的尾音朝他喊一句:“死也不放手!”

    林渝南一直觉得他的学生时代,所有的时光因为有了江织寒而被拉的很长很长,所以当结局惶惶然的袭来之后,他才会觉得目光所及之处的荒芜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高考结束,林渝南天天巴着江织寒问她的志愿,他告诉江织寒自己一定会填冬暖夏凉的地方,他满心期待着他的小姑娘也跟着他一起去。

    江织寒答应了,他们生于杭州,长于杭州,她也很想去外面看看,林渝南他们家几乎每年都去的昆明,她也很向往。

    江织寒的确去了她心里的昆明,林渝南也的确去了冬暖夏凉的城市,只是她没有想到,全中国为数不多的冬暖夏凉的城市,哪一个城市里都没有林渝南。

    她是文科生,对地理恨之入骨,可也明白温带海洋性气候主要分布在哪里。

                                      四

    2011年的九月,她来到云南,看清澈到捧起一口水就能喝的泸沽湖,看古色古香的丽江古城,看积雪常年不化的玉龙雪山,而她的少年,在地图上距云南很长很长的爱尔兰,也过着没有小寒时节的冬暖夏凉。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发生了很多事,盛清远跟她告白,她委婉的拒绝他,说谢谢你高中三年的照顾,但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盛清远沉默,然后告诉她,林渝南不适合她,他是那种眼比天高的人,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他都是理性的一方,他的成绩什么样的名牌大学他要不来。

    她听完,笑笑,跟盛清远讲了个不长不短的故事,盛清远很认真的听完了,最后抱了抱她,说:“如果你们不幸福,就来找我,我会一直作为朋友陪着你,就像高中一样。”

    江织寒浅浅的笑,轻轻抬手回抱了他。

    她最后的确和林渝南在一起了,即使直到他去国外上学,他们也没有正面提出过分手,她理解他出国的一切原因。

    只是很多东西像一层投过来的光,把一切都熨变了样,林渝南就像以前所有离开她的夏天一样,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弯,消失不见。

    江织寒每年还是会收到他寄过来的印了小寒字样的书签,手机里留着的是他们大学几年来的短信,从开始的事无巨细到后来仅剩的早安晚安。

    林渝南会很高兴的给她打长途电话,“织寒织寒,今年暑假我回来看你,机票都已经买好了,你想我吗?我想你了,不知道家里的自行车还能不能骑,回来爷载你游遍杭州城!”

    然后,他也会歉意满满的给她发信息,“织寒,学校这边假期有一个很麻烦的实践项目,我会争取尽快做完,你等等我,给你寄了礼物记得要拿。”

    她一直都在期待,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是他说了很多很多遍对不起,可是她始终相信渝南很爱她,就像他以前无论离开多久都会回来一样。

                                          五

    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盛清远从他北方的大学飞过来找它,她很惊喜,江织寒带她去丽江古城玩,给他介绍云南的鲜花饼,盛清远会拉着她问有着热带雨林的西双版纳,江织寒很爱云南,看着盛清远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她一瞬间怅然若失,她最想给别人介绍这个城市的人,是她想念的那个少年。

    彼时林渝南已经留在爱尔兰准备继续读书,他的少年越来越闪耀,未来的路耀眼的长长看不到尽头,而她,也要留在云南这个温暖的城市,生活在她这几年爱到骨子里的这个小城。

    他的少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可是有时候,她走在洱海边看星星点点的湖水,看远处白了头的雪山,觉得他的少年也曾走过她脚下的路,就像两个不同的时空,穿过层层叠叠的画面,他刚走开,她尾随来。

    盛清远在这儿已经住了有两个星期,就在一间她常去的客栈,她有时候从学校出来会带着他去附近好玩的地方转转,盛清远这个人自身带了一股疏离感,她时常看见有来云南旅游的小姑娘指着这位大帅哥做花痴状。

    她打趣他,“风采不减当年啊,清远兄。”盛清远也随着她,看着她挑眉,清清嗓子回她:“哪里哪里。”

    她听到这里玩笑也就停止,只是看着他挑眉的样子,她心跳会漏几个拍,盛清远放下架子谈天说地的样子,像极了林渝南。

    和盛清远从西双版纳回学校的路上,他们兴奋的眉眼都漾开来,盛清远比着手势对她说:“织寒,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爱云南了,这里的所有,都让人舍不得离开。”

    她靠着车窗笑笑,“是啊,我爱惨了云南,不愿回去了。”

    下车的时候,盛清远拉住她,仔细地看她眉眼,她看出他眼里的认真,本能的往后躲,眼前忽然就闪过一个人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盛清远倒在地下,他身上压着的男人在往他脸上抡着拳头。

    她没来由的冲过去推那个男人,戴着黑色棒球帽的陌生男人愣住,帽檐投下来的阴影遮住眼睛。

    他消瘦了很多很多,眼下有青色,脸色也很苍白,江织寒看不清他的少年脸上的情绪,眼泪瞬间迷糊了视线,多少个的日夜,她心心念念期盼着的少年,骑着自行车飞扬着衣角的少年,朝她叫嚣挑眉的少年。

    江织寒张开嘴巴深深呼吸,伸出手紧紧抱住林渝南,喉咙酸涩的发不出声音,她想说,你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就像每年的九月,你总会离开那些冬暖夏凉的地方回到她身边。

    林渝南很缓慢很缓慢地抬手,抱抱她,小姑娘瘦了些,下巴搁在他肩膀的衣服上都有点硌得慌,他从没见她哭过,离开她快四年的时光,他想她想到快要发疯,但他受不了,他的小姑娘有一天会因为他伤心流泪。

    林渝南来到云南,她带他去看苍山洱海,泸沽丽江,她所知道的云南一切的一切,虽然林渝南可能比她更熟悉这个地方。

    他待了三天,看小姑娘眼睛亮亮地对他笑,他去牵小姑娘的手,听她抱着他说:“渝南,我爱云南,这一直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他低下头,浅浅的吻他的小姑娘,眼睛,鼻子,到嘴巴,认认真真的吻。

    最后,林渝南给她一张书签,依旧是熟悉的小寒时节,她欢喜的笑,听他说:“小寒,小寒快乐。”

    三天后,林渝南离开的那个下午,他们在机场外的小客栈里,江织寒平静的听他说分手,听他说着盛清远在高考后和她依依不舍的拥抱,和她在云南朝夕相处的两个多星期,说着盛清远比他更适合她,而他自己却浑蛋到总是要让她等......

    她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坐着听,最后,林渝南离开,她一个人在那间小客栈里坐到夜晚,直到客栈老板娘开始叫她,她才有了点反应。

    她站起来,看着桌子上早已凉了的水,拿起来灌进喉咙,然后很慢很慢的眨眼,眨了两下,什么都没有看见,到第三下,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她走出门外,盛清远在等她,她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然后蹲下来圈住自己,撕心裂肺的喊,“他不见了,渝南,不见了,我爱惨了的渝南,他不见了。”

                                          六

    盛清远一直都知道,林渝南这个人有多么爱江织寒,他拼不过他们从小到大在一起的时光,也拼不过他们为彼此的付出。

    他一直都记得,在他高考结束向江织寒表白失败后,江织寒跟他讲的那个不长不短的故事。

    她这个小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林渝南了,估计是从她在医院出生,哭的哇哇大叫转头和林渝南那个臭小子对上眼的时候吧,然后一直到林渝南念小学他们家搬走,他估摸着小姑娘甚至就惦记了他六年。

    她上初中时,林渝南回来,小姑娘心里的情感终于开始慢慢发酵,从一开始的单纯想念儿时的玩伴,到后来欢喜他欢喜到无法自拔。

    她爱坐他的自行车,爱闻他校服飞扬在空气里的味道,等他下晚自习听到别人说她是他女朋友会紧张的要死,但也要忍着不能表露出来,连他帮她打水后握杯子的温度,也是自己手心不敢触碰的,没有分科的时候,因为知道他就坐在她身后,所以连上课坐着的姿势,都悄悄端正了些。

    盛清远无奈地苦笑,江织寒不知跟她说过多少遍她爱云南,他都能听出来,她在说云南这两个字的时候,发音像极了渝南,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上辈子哪里来的福气。

    盛清远边回忆边抹抹眼泪,他还记得,林渝南那个臭小子,在他大四的时候,给他发了一封很长很长的邮件,说什么他快要死了,让她以后好好照顾江织寒,他当时还心想,那你赶紧死好了,死了他马上就去找江织寒。

    等他把一封长邮件看到底,他的脸上不再剩下一丝表情,各种化疗单子,住院证明,以及......少年对他苍白的笑着的照片,他穿着病号服,戴了一顶医院的帽子,脸棱角分明,看着还是和高中一样那么欠揍。

    林渝南高考结束后就发现自己身体的问题,他放弃了和他的小姑娘一起去她爱的城市,他不忍告诉她真相。

    在爱尔兰治疗的几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回来看她,但是病情的恶化让他不断止步,后来当一切尘埃落定,他想着,回来跟他的小姑娘告个别,算是了了这最后的心愿。

    后来所有的一切,他让盛清远南下来找江织寒,两个多星期后,他从爱尔兰飞过来,摊牌,分手,他宁愿让小姑娘觉得他是不爱她了,也不要承受他这样的结局。

    以后,盛清远还能理所当然的照顾她,她也能有个依靠,他把所有的都算好了,然后安心的离开。

    盛清远也不知道江织寒后来是怎么发现的,他只记得,江织寒从云南飞去爱尔兰的时候,是林渝南从云南离开后的第二年的冬天,如果没记错,那一天应该是小寒,对,那天还下了雪。

    如今,那个小姑娘,依旧守在她爱的云南,离了故乡杭州,离了曾经有着他的少年的爱尔兰。

    他有时候会去看她,看她弯着嘴角摩挲着手里的书签,看她坐在湖边吹风,身影仿佛和雪光水色融为一体。

    只是,岁岁年年,曾经那些丢失的冬暖夏凉的日子,她和她的少年再也寻不回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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