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正文:
故事总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信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我这里有个故事也是如此,是我在一个葬礼上听来的。那一年我十八岁,第一次跟师傅去参加葬礼,帮别人家抬棺。当时我是一个职业抬棺人,外人称我们为八仙,因为我们一般一队是八个人,于是我们这个事也叫“八仙抬棺”。
抬棺上山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棺头说了才知道,那小女孩是死者的闺女。之所以她会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她的眼神,在所有人都哭得很入戏时,她看起来却是一脸冷漠,跟所有人都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吃酒席的时候棺头叹气说,她之所以这个样子是因为她恨她这些亲人,如果不是他们,她妈也不会死。
我一时好奇心起,还想再问,棺头却不肯再说了,老杨踢踢我的脚示意不要多嘴,其它人纷纷起身跟棺头敬酒,整个葬礼淹没在一片其乐融融当中。所有的葬礼都是如此,当酒席开始之后,如果忽略满屋素麻,你是看不出来红事还是白事的。对于村里人来说,参加谁的红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暂时放松一下神经,红白两事是交流“信息”的大好机会。
酒桌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大家八卦着死者家的闲事,平时里的恩怨化成一杯杯酒水,在嬉笑间进了五谷伦回之所。熊孩子们满脸油光米粒,捧着碗绕着桌子你追我赶,要饭的坐在门槛上大快朵颐。斯文的书生男女,象征性的伸几下筷子,然后埋头进手机的世界里,等待着最后一道菜上桌好离席而去。
虽然职业是一个抬棺人,但是我对这种白事是有些反感的,总觉得对死者家属不够尊重,比较起来还是西式葬礼更庄重一些。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一定是不想这样的,让一群半熟不熟的人借着我为由头,吃喝戏耍闲话八卦,说不好还会说我几句坏话,想想都有点让人不舒服。
活着的时候你可以怼他们,死了你连怼的机会都没有,你只能任由着他们将这八卦在酒席上传来传去。刘小花的故事就是这么听来的。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有点意识模糊,说话渐渐的便有些放肆起来,一些隐秘的往事便被翻了出来。我有意识的竖起耳朵,东桌听一点西桌听一点,瞅准时机主动问上几张,凭着这些碎片逐渐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作为一个抬棺人我是不合格的,因为我总是喜欢做些不务正业的事情,比如在葬礼上挖掘一些死者生前事,然后回家记在自己的一个小本本上面。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走出大山,去到外面的世界谋求个差事,也许我会成为一个作家,我那个本事上记录下来的故事,足够写好几本书了。
后来作家没有当成,反而因为太八卦被家属投诉,最后被八仙队伍给开除了。那天晚上师傅把我拉到房间里,跟我说你丫的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出去外面闯一闯另谋份出路吧。有些话师傅没有说,但我心里很清楚,火葬将来肯定是会取代土葬的,抬棺人这碗饭大家也吃不了几年了,师傅看我年轻想我趁早谋个好前程。
进城三年我一事无成,阴差阳错进了个地下盗版集团,成为了一个职业盗版小说写手,间歇性的也给一些名家当过枪手。写手这事其实很憋屈,作品写了一大堆,钱全部被别人给赚去了,自己到手的只有一点可怜的稿费。那段时间喝很多酒,抽很多烟,每天泡在网上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想起师傅当年殷切的目光,就觉得挺对不起他老人家的。自己这辈子总不能就这么着了吧?
就在我对人生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封邮箱让这一切发生了逆转。邮件是一个陌生地址发过来的,说很喜欢我写的那些葬礼上听来的故事,尤其是《葬礼上的拉丁舞》这一篇,这么多年了他都忘不了这个故事。这封邮箱简直震惊了我,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这封邮箱是地狱里传来的,那些被我八卦了往事的死者,终于按不住棺材板要来找我麻烦了。
不过很快我便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起这封邮箱来。邮件里对方写了一句“这么多年了他都忘不了这个故事”的话,那么说明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我以前认识的人,而且他还一定是翻过我的那个笔记本,因为这些故事我从来没有公开过,没在任何一个博客上贴出过。看过我那个本子的人屈指可数,我在最短的时间内都质询过一遍,很快把他们都排除在外。
在排除了恶作剧的可能性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这个人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翻看过我的笔记本。那时候我住在师傅家里,和师兄弟们睡一个大通铺,笔记本就放在我的枕头底下,很多人都知道我在写这个,师傅家里每天人来人往,不排除有人好奇去偷翻过。邮箱里留下了一个地址,看来我只能亲自去会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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