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上幼儿园之前,我跟先生都要上班小孩没人带,家里只得请保姆。
都说保姆不能经常换,对小孩影响不好,只是保姆突然抽身要走人却是经常的事,这年头,不是你挑保姆,而是保姆挑你哦。这不,临近春节,保姆突然说家婆患急病,要辞工回家。家婆病,妈妈病,小孩病,这话听得多了,我也再不去细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怠慢了人,走就走呗,再找。
后来才了解到一些套路,很多保姆都喜欢在春节这样的大节前突然提出辞工,一来指望有充足时间回家备节,二来节后可长休一段,休够了再找人家,这时如之前的主家主动提出涨工资,也许她又留下了,反正她们不愁去路。
那天周六,翁先生在中介一条街转了大半天,终于带了个新保姆回家,春节前找保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新保姆姓谢,不到六十岁,剪一头齐耳短发,看上去倒还利索,只是那一口古怪的白话,要完全听明白还真费神,跟她说咱讲国语吧,她也不理会,说是哪里人我忘了。
没保姆的空档期,都是常犯风湿的老妈临时顶岗,新保姆进门,这个怎么开,那个怎么弄,就由老妈来负责交接,我在厨房忙我的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交待的,下班赶回家,看见孩子安然无恙,平安度过一天,也就妥了。
周日一早,囡囡摇摇晃晃在客厅学步,谢姨后面跟着。一岁过的囡囡开始学走路了,保姆通常不太愿带这年龄段的小孩,特累人。谢姨叫我李小姐,叫囡囡小公主。“小公主,过来,过来哈”,蹲在离囡囡两米远地方,她敞着双臂叫。翁先生听着好像很不自在,忍了许久终于说“她叫维维,叫她维维吧”。我心里却不大以为然,叫什么有啥所谓,能顺的都顺着点吧。其实在自己家,有人叫自己李小姐,感觉也不太舒服。
下午,谢姨抱起囡囡坐沙发上,玩波波球。“这大衣啥料?又挺又软熟,好货!”,我蹲一旁,正用湿布抹囡囡的玩具。听声扭过头去,妈妈一件大衣搭沙发扶手上,谢姨一只手正在衣袖上摸索。“嗯,还好”回过头,我继续手里的活计。去年给妈买的生日礼物,大衣质量是不错。“又挺又软熟”,说得还真贴切,质量好的毛料,似乎都这样。
“你瞧,这个咋样?!是不是也差不多?!”一只玫红的袖子,兀地展在我鼻尖下,眨眼功夫,她已从房间取出一件红大衣。“不错的毛料子”我赞到。“我女儿买的……”不想,她竟拉开了话匣子。带小孩的保姆长时间独对小孩,都挺闷的,她们常喜欢在小区里扎堆,东家长西家短直扯到回家做饭;关系过得去的话,也喜欢跟女主妇扯家常。通常我听一听,和一和,一天也就平安过去了。
我知道了她有两子一女,似乎环境都不错,儿子还开厂。“儿子刚结婚还没小孩,我一天到晚闷得慌!”,“公园里那么多打牌聊天的阿姨,你可以去凑凑份嘛!”,我说的是真心话,像她那样的环境,再闷也没必要弄个带孩子的辛苦事儿呀。
“我可闲不来!年轻时,跑货,开厂,什么都干,现在我做保姆,嘿!以前我们家请保姆!”她停顿了好一会……“你真能干!”我急忙把话接下去,避免在这话题上把天聊死了。“哎!我还跑过走私!”她把声音压了压,我停住手,又扭过头去,正迎上她神秘兮兮的眼神。“那时赚好多钱!”她又补充一句,眼神有些得意了。我迅速把目光移向墙壁,怔了几秒。“嘿!我也是个衰鬼!一不小心,蹲了两年”,“监窗哦!”,一只肘子碰了碰我,心咯噔一下,不知啥时她坐得离我那么近。“躲在人家丢弃的烂屋里,一天一夜,还是给搜了出来,嘿!”。她虽轻描淡写却似乎小有得意,在我听来,已足够惊心动魄了。我用湿布猛抹一只小绒猫,在想怎么接她的茬。
“好在我老公花了几十万,才把我贮出来,唉……”她总算歇了会儿气。“你老公对你真好!”这时我顺势把话贴了上去。“是哦!他对我是很好的哦!”连哦两句,又补充到“我年轻时很漂亮的哦!”。还真心直口快哈,我忍不住又扭过头去,打进家门来,头一遭偷偷打量她的模样。鼻头尖尖的,本来是好事,只是再往下配上尖尖的嘴,就有些狡黠的突兀了,看皮肤,年轻时可能还算白净,也许一白遮三丑吧。我的脑袋这时有点乱,丑不丑好像还不是重点。
“我老公还是个大学生哦,年轻时也帅得很!”还以为故事暂告一段落,没回过神,这又开始了!我盯着手里的绒猫,又竖起耳朵。“那时我才十六岁,他们家人都反对哦,”囡囡不知啥时,已在她怀里睡着了,她轻晃着腿,“没办法,大三那年我们一起跑得老远,打工去了,书都没读完哦……”我又咯噔一下,怔了好一会,接下来的话,一连听漏好几句。
“下多少米?”妈妈拿着个兜子,从厨房走出来,问。“我来!我来!”我急忙接过兜子,一前一后,跟着进了厨房。“她蹲过监狱!”我咬着妈妈耳朵说完,瞪起眼望着她,“啥?!”妈顿时也瞪大眼,望着我。去去去,我示意妈妈走开,别再说下去。
准备炒菜了。翁先生走进厨房来“你妈真怪,说好保姆到位了,今晚送她回家,现在又说不走了……”,“随她,不走就不走呗”,我答到,这老妈子,可能琢磨还有事要操心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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